邬正看着薄荷的背影,喃喃道:“奇怪了……”这丫头今儿怎么不对劲呢?
饶是邬正聪明过人,毕竟是个老光棍,怎么也想不到郡王妃有孕上头去。然而薄荷已经堂而皇之地进屋里去了,他一个外男,当然不可能进去,也只得摇着头回了前院。
沈数也觉得薄荷有点反常,本来他还打算好生跟桃华说几句话的,毕竟今日皇后又给桃华添了堵,他至少也得说两句安慰的话,表表忠心不是?可恨这丫头居然大剌剌地就跟进来了,给桃华又是更衣又是卸首饰梳头,虽说做的都是她该做的,可杵在这里很妨碍他跟王妃说私房话啊。更可恨桃华还不赶她,倒是从头至尾脸上带笑,仿佛很高兴似的。
“薄荷——”沈数终于忍不住了,“你去厨下看看,让他们给王妃先送点东西来垫垫,回蒋家怕也没用什么吧?”
薄荷还有点犹豫,桃华已经忍不住笑了:“你去吧。”方才她在镜子里,已经把沈数的表情看了个差不多。
沈数见薄荷走了,这才抱怨道:“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你们主仆两个都奇怪得很。”
桃华捂着嘴笑:“现在不能告诉你,过几日吧。”到底还是谨慎点的好。
沈数却更好奇了:“什么事现在不能说?”打量桃华,有些犹豫地道,“若不是好事,你还是告诉我的好,无论怎样,你我同心总有办法。”
桃华心里一暖,人也有点冲动,脱口便道:“是好事呢。”
“好事?”沈数疑惑地道,“是岳父要回来了?不对,前几日才接着信呢。”蒋锡的信都是托人捎到郡王府的,桃华跟他一起拆开,断没有什么消息是他不知道的。
桃华已经说漏了嘴,索性也不隐瞒了:“不是不告诉你,是事情还未十分肯定,怕万一不是,让你空欢喜一场。”
沈数看她抿嘴笑得温柔,脸上有几分与平日不同的光彩。这模样他曾经在定北侯夫人脸上看见过,顿时灵光一闪:“莫不是——你,你有喜了?”
☆、第218章 宫宴
中秋宫宴,桃华其实是不想去的。
整个后宫,她想见的无非就只有陆盈一人而已,连蒋氏姐妹都不想看见,更不必说别的嫔妃了。而且除了后宫嫔妃之外,还有成亲王与南华郡主这两家人。
成亲王一家不必说了,少不得见了面又要念叨什么避痘的事,黏黏糊糊的没个了断。南华郡主见了也没什么好话,何况这几天桃华总觉得困倦,实在没精神去应付这些人。
不过尽管不想去,还是得去,幸好因为要赏月宫宴是在晚上,桃华一觉睡到中午才爬起来,用了点清粥小菜就开始更衣。
“王妃不再用点了?”薄荷看看桌上的饭菜,有点担忧,“宫里那宴席……”
宫宴素来是看着好看,吃起来不好吃。尤其现在已经是中秋,天气已冷,大晚上的开宴,许多菜端上来都已经半凉了,能吃的本来就不多。何况桃华现在又有些挑嘴,恐怕到时候什么都吃不下去。
的确,桃华现在的饮食口味突然刁钻了起来,纵然还没有请太医来诊过脉,伺候的丫鬟们也都认定王妃定然是有孕了,有几个还信誓旦旦地举例,说她们的母亲或是姑母婶娘的,在有孕的时候也会口味突变,有些甚至奇怪得无法形容。
最可怕是一个小丫鬟说她娘怀了弟弟的时候,就到豆子地里去找豆虫来烤着吃。把一干不是出身农家的丫鬟们听得面容扭曲,好几天都没法好生吃饭。
桃华听了倒是大笑了一场。昆虫有丰富的蛋白质,农家妇人少荤多素,有孕了补充些蛋白质其实是很好的。就是豆虫那种东西,听起来确实有点儿惊悚,也难怪丫鬟们吃不下饭,换了桃华自己都觉得下不了口呢。
“带几块点心吧。”桃华最近突然爱吃甜点心了,以前玫瑰糕海棠糕都嫌太甜,现在倒喜欢上了,每天都想吃几块。
捏捏自己的腰,桃华觉得应该限制一下饮食了。虽说孕妇的饮食可以适当放宽,但甜食吃得太多终究不好。尤其这段日子她嗜睡,不爱活动,这肥肉要是长起来是很快的,再想减下去可就辛苦了。
“还是叫厨房把点心做得别那么甜吧,多放点枣就是了。”既调味,还补血。
沈数从外头进来,闻言便道:“你既爱吃,略甜些又有什么?想必不是你想吃,是肚里的孩子要吃呢。舅母从前就说过,女子有孕之时口味若变,就是肚里的孩子爱吃这些。”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哟。桃华不禁好笑:“你倒知道得多……”想来西北那边风气开放些,女子有孕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沈数也听了两耳朵。
“甜食吃多了终究不好。”桃华把这话题转开,问道,“你用过饭了?”这几天她闻到饭菜的味道就想吐,搞得沈数不得不去前头独自用饭,吃过了还要洗漱一下才能回房来。
“我吃过了。”沈数端详一下桃华的脸,有点忧心,“总这样不思饮食也不是个办法,难道没什么药能吃?”
“这如何能用药呢,都是正常的反应。”桃华摸摸自己的脸,“大约过了头三个月也就好了。”妊娠反应一般都是头三个月严重,她这个只是来得早了些,少不得多受点罪罢了。其实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她从前还见过那什么都不想吃,喝水都吐的,比她又严重得多了呢。
“那还要将近两个月呢……”沈数忧心忡忡,“这小子,在肚里就这么折腾你,定然不是个省心的。”
桃华忍不住笑:“你怎么知道是小子,说不定是个闺女呢。”
“闺女哪有这般折腾人的。”沈数很不屑地道,“女孩儿都很乖巧。”
桃华笑得要止不住了:“这是谁说的?不说别的,崔家两位姑娘可乖巧不乖巧呢?”
沈数没词儿了,悻悻道:“说她们做什么!你怀着身孕呢,正该说些欢喜的事。”
桃华笑得停不下来:“这不是挺欢喜的吗?再说了,今儿进宫,才有那不欢喜的事呢。”皇上已经从宫里送出了消息,皇后挑了两个所谓好生养的宫女,就等着今儿塞给她呢。
沈数嗤了一声:“我看她是丧心病狂了。”说着又有些担心,“你今日——能诊出脉来吗?”
“想来院使经验丰富,能诊得出来。”桃华又有点懒懒的,把头倚在他身上,“不过,我若有孕,怕是她们更要塞人了。”
妻子有孕不能同房,这简直更是塞人进来的好理由了,天经地义,无可辩驳。别说太后和皇后了,就是皇帝恐怕心里也未必不这么想呢。
沈数嗤了一声:“我找人算过了,如今家里不宜胡乱进什么人,否则怕要冲克这个孩子。”
桃华嗤的一声又笑出来了:“你找谁算的?”这种借口居然也能想得出来。
沈数嘿嘿一笑:“兴教寺住持。”兴教寺声名远播,住持说的话自然是极可信的。
桃华倒有点诧异了:“兴教寺住持?”若说沈数从外头找个游方道人挂单僧人什么的来招摇撞骗一下倒还有可能,兴教寺住持可算得上是有道高僧了,怎么也会说这种无稽之谈?
沈数笑了笑:“上次在兴教寺种痘,住持对你颇为赞赏。”他跟兴教寺住持倒没什么大交情,但春华轩掌柜在京城几十年,每年都要往寺里施些纸笔供僧众们抄经,与住持自然是相识的。且因皆好茶之故,还算得上同道中人,很能说几句话。
这位住持也是个有趣的人,虽说是出家之人,却是有几分入世之心的。原先倒也罢了,只从那年于锐在山东杀民冒功之事揭出来,住持就对于家有些不满,还私下里在寺中做了一次道场,超度那些冤死的亡魂。
于家杀民,桃华却以避痘之法救人,两相对照,高下立判。住持是方外之人,不好多说什么,但沈数通过春华轩掌柜才递了个话,他就接下了这个意思,明确地给出了卦象:桃华这一胎,忌宅内多见阴人。
“忌宅内多见阴人……”桃华把这话念了一遍,忍不住又笑了。阴人者,一般指的都是女子,忌宅内多见阴人,不就是在说别再往郡王府里添女人了吗?
“这位住持倒是……”实在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