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管一恒伸手虚扶着叶关辰,一脸的不放心。
“你去做饭吧,我饿了。”叶关辰想了想,指挥管一恒,“厨房里有米,煮点粥。昨天老爷子给装了家里做的米糕,还有蒸好的腊肉切一碟,用蒸锅热一热。那个小罐子是腌的酱菜,可以拌粥吃。”
他说一句,管一恒就答应一声,走到浴室门口又不放心地转回头来:“我马上回来,你洗完了先别起来,等我回来扶你。”
叶关辰绷着唇角答应了,等管一恒走了,才露出笑意来。别看管一恒平日里看起来少年老成,一举一动都有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沉着,然而到底是年轻人,到了自己没有经验的地方,也会一样的手忙脚乱了。到现在他上衣没穿,随随便便套了条裤子,连裤链都忘记了拉,幸而别墅里没有第三个人,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丢脸就丢到大街上去了。唔,当然到时候丢的也不全是脸,还有……春光……
叶关辰伤得不算厉害,然而管一恒进得有点深,尽量给自己清理了一下,最里面的地方够不到也只好不管它,吃了半片栾树叶子了事。
浴缸虽然老式,放满了热水泡起来还是很舒服的。叶关辰放松了躺在热水里,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迷糊中听到管一恒走了进来,轻声叫他:“关辰,关辰,别在这里睡,会着凉……”
“我没睡。”叶关辰睁开眼睛,扶着浴缸边要起来。其实他是挺想睡的,然而肚子饿了,睡也睡不踏实。
管一恒拿过旁边的浴巾包住他,直接把人抱了出来:“粥煮上了,马上就好。”
叶关辰靠着他打了个呵欠:“先随便吃点,让我再休息一下,晚上多做几个菜。”粥啊米糕啊什么的,他是能当饭吃,然而管一恒正年轻,这些东西垫垫肚子还行,根本吃不饱的。别墅里长久不住人,现成的饭菜一点都没有,幸好管一恒皱眉:“这怎么行?你得休息……”他话还没说完,肚子里就咕噜一声,响得叶关辰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管一恒脸红到了耳朵根,结巴了一下,终于颓败地说:“要不然我去赵家,请他们做几个菜吧……”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管家的男人都是君子远庖厨的,就算天师训练营里有野外生存训练,次数也不多,能把肉啊蘑菇什么的烤熟也就足够应付了,至于说到炒菜做饭,那也就是个西红柿炒蛋的水平,而且还不见得好吃。
管一恒这会儿真有点后悔,早怎么没跟家里厨子学一手呢,但凡他现在有一两个菜能拿得手,也不必让叶关辰累成这样还得做饭。
叶关辰伸开手让他把睡衣给自己穿上,好笑地说:“不用。做个菜而已,哪还用去赵家。”十好几里山路呢,吃个饭跑那么远,菜拎回来都要凉了,“哎,一恒,你……”
管一恒替他穿好衣服,弯腰又把他抱了起来:“去吃饭啊,粥该好了。”
“不是。”叶关辰哭笑不得,“我自己能走。”洗澡都是抱进抱出,现在他衣服都穿好了,管一恒居然还打算抱他去吃饭吗?
“你还伤着。”管一恒坚持,犹豫了一下又问,“应该先上药吧?”
叶关辰的脸呼一下也红了一层:“我已经吃过栾树叶了,你放我下来吧,没事了。”
管一恒犹豫着没放手:“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大好。”虽然热水泡出了一点血色,但看叶关辰眉梢眼角都是疲态,很显然不是什么精神十足的样子,“算了,还是我抱你过去吧,总共也就这几步路。”
叶关辰又是无奈又是窝心,索性也不拒绝了,抬手搂着管一恒的脖子靠在他肩上。绒布睡衣还是有点薄,管一恒又没穿上衣,热烘烘的体温透过睡衣的布料,熏得人暖暖的舒服。从卧室到厨房没几步路,叶关辰又觉得有点昏昏欲睡了。
老实说,管一恒这粥也煮得不怎么样,米放多了,水放少了,煮的时间还不太够,虽不至于夹生,但米吃在嘴里也发硬。管一恒自己扒了一口……没错,就是扒,这粥煮得快要跟干饭差不多了……脸色就尴尬起来:“这个……我再去煮一锅吧。”上次他养伤的时候,叶关辰天天换着花样给他做饭,这次轮到他了,就给伤员喝这个?
叶关辰尝了一口,笑了起来:“不用了,这个也还可以的。”
管一恒觉得脸上更臊得慌了:“下次我会多放点水……”
叶关辰强忍着笑点了点头。
虽然粥熬成了干饭,但两人都饿了。叶关辰精神还不太好,吃了半碗“粥”,两块米糕,两片腊肉,就歪到沙发上去养神了。管一恒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摸出手机给东方瑜打电话。
山里的信号实在是很糟糕,如果不是事情实在重要,管一恒就要受不了这种断断续续每讲一分钟就要花30秒重新拨通一次的通话方式了。好在他是在跟东方瑜通话,尽管不能详细地举列出所有的证据……照这个掉线频率得讲得明天早晨去……但他仍然能对东方瑜说:“总之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小心董涵!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随便就听信了谁,这些事等见面了可以再细细讨论,但你现在必须小心,尤其要注意他的火齐镜!”
“我知道了。”东方瑜在电话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已经猜到管一恒是和谁在一起,更知道他这些话的由来,然而能让管一恒专门打电话来叮嘱,且郑重其事,那是宁可信其有了。他跟管一恒这么多年的交情,纵然不信叶关辰,也不能不信管一恒。更何况他现在就在董涵的地盘上,提高警惕,有益无害。
“你还在云南?”听东方瑜答得也郑重,管一恒稍稍放心。
“对。这边的账查不出什么大问题,我打算这几天去他们的矿场看看。”东方瑜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巫山。”管一恒也很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有个朋友的孙子在这边遇上点怪事,这几天我们就去看看。”
这句“我们”让东方瑜默然了,在电话又滋啦滋啦响了一会并且自动挂断之后,他再没有拨过来。
管一恒拿着电话出了会儿神,转头跟叶关辰说:“云南那边还没查出什么不对来。”
叶关辰虽然闭着眼睛,但一直在听他说话,点点头说:“账面上多半是看不出什么的,董涵也不是要洗钱,还是得看看他们的矿石才行。回头我们也去云南一趟吧。”
管一恒略微有些犹豫。他虽然已经被吊销了天师执照,但有东方家和管家的支持,非正式地操旧业,只要别太嚣张,大家也会睁一眼闭一眼。然而叶关辰就不同了,他现在在天师协会还挂着通辑令呢,如果出现在东方瑜等人面前,就算东方瑜不动手,也有的是人动手:“不太……安全吧……”
“我们悄悄的去?”叶关辰含着笑,睁开眼看着他,带几分顽皮地歪了歪头,“当然,先去看看顾亮。”
管一恒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坐到他身边:“先休息几天,你……”
“我已经吃了栾树叶,明天就没事了。”叶关辰再次强调,“栾树叶的功效,你也知道的。”根本用不着把他像易碎的玻璃制品似的看管着。
管一恒眉毛拧得紧紧的:“那也得休息几天,我听说……”
叶关辰看他猛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耳根子又泛了红,心里居然痒痒的,故意问了一句:“听说什么?”
管一恒满脸通红。这年头有网络,各种知识的获取不要太方便,就算管一恒从前对这些事不怎么上心,那多少也知道一点的。男人和女人不一样,说到底男人……嗯,那个地方生来也不是为了那什么的,所以更容易受伤。而且今天早晨他做的显然是不怎么高明,否则叶关辰怎么会发起烧来。
叶关辰看他红着脸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真的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管一恒把他的手压在自己脸上,像蚊子似的说了一句:“我,我做的不好……”
叶关辰直接笑出了声,双手捧着他的脸,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低声笑:“其实很好了。”管一恒做出的选择,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虽然叶关辰说自己没事,甚至为了证明当天晚上就做了四个菜,但管一恒还是坚持又休息了一天,两人才动身往顾亮那边去了。
顾亮还住在当地的传染病医院里,不过医院已经基本断定他并没有被传染,只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要让他隔离满一个月。他的父母都过来了,听说他没事之后,顾父回了滨海,顾母留下来陪他。管一恒和叶关辰去的时候,亮了一下证件,医院也就允许他们去探望了。
顾母是曾经见过叶关辰的,知道他是顾老先生的朋友,又听他们说是顾老先生拜托来看看的,顿时很是热情,又是倒水又是削水果。她也很健谈,没等叶关辰多问,就讲了她来医院之后看到的事“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唉,都是年纪轻轻的,家里人哭得不行……”她说着,抬手就给了旁边的顾亮一巴掌,声音里带了点后怕的哭腔,“叫你们别乱跑,从来不听话!看看你那几个同学,这要是你也……妈也没法活了!”
顾亮以前也不是个听话的孩子,说起来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大部分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对家长的话用不着言听计从,要不然也不会一群人非得跑去探什么险了。不过经了这一次,他乖得跟小白兔似的,听了老妈教训,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叶关辰素来很善于跟中年妇女打交道,几句话就说得顾母仿又抹泪又点头的,只差拉着他的手叫一声知音了。叶关辰一说想问顾亮几句话,顾母就立刻转向顾亮:“小亮你好好跟叶先生讲讲,知道什么就说详细点啊。我再去买点水果,你们谈,你们谈。”
顾亮经了这一次,是真的老实了,管一恒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让他反复回想细节,他也一点没有不耐烦:“……当时实在没有感觉有什么问题,那个湖很小,但是风景很好,我们就在湖边上过了一夜。其实大家都带着驱蚊水什么的,根本连虫子都没咬我们,我们也没乱吃东西,真是不知道究竟怎么感染上的。要不是,要不是爷爷给我的那个铜钱变了颜色,我本来以为是在旅游区吃了什么东西才病的……”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点恐惧:“爷爷跟我说我没事,这个……这个,真的有那种,那种脏东西吗?”他本来是不信的,总觉得爷爷是封建迷信,但这次他是亲眼看见自己的铜钱由黄亮变成灰黑,真是不信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