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积极地从叶关辰肩上跳进管一恒怀里,先蹭了蹭他,之后就跳上他肩头,昂首挺胸地像只小狗般蹲坐,抽动着小鼻子嗅起来。
尽管眼前狼藉,管一恒还是忍不住被幼幼逗得笑了一笑,握了一下叶关辰的手,转头带着幼幼向二楼跑了过去。
现在楼道里的烟雾已经散了一些,医生和病人都已经到了一楼,走廊里空空荡荡,只有几扇被踹坏撞坏的门在轻轻晃悠。
幼幼不停地抽动小鼻子,小脑袋转来转去,冲着走廊两边的病房左嗅一下右嗅一下,忽然从管一恒肩头一跃跳下去,直冲向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那正是东方瑜住的病房,所有的病人都张张皇皇地逃下了楼,连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都被陪床的儿女连背带抱地弄了下去,只有东方瑜听了管一恒的话,仍旧在病房里没动弹。这会儿他当然既没有摔到也没有磕碰着哪里,然而情况也并不很轻松--管一恒一脚踢开门冲进去的时候,他正双手各捏一张符咒,紧闭眼睛靠在床头,方皇在病房里一圈圈地翻飞,几次冲击,都被东方瑜手里的符咒拦了下来。
门一开,东方瑜下意识就睁开了眼睛,却正对上方皇双头上的四只小眼睛,顿时眼前一花,恍惚觉得从门口扑进来的是一只巨大的鸟爪,下意识地双手一扬,两张符咒就都冲着管一恒飞了过去。
符咒看着轻飘飘的,才掷出来,就在半空中划了两道半圆的弧线,合在了一处,顿时管一恒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八卦阵,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转动不休,将管一恒挡在了门外。
方皇四颗绿豆般的黑眼珠子一转,嗖地就往窗外飞。幼幼榴地叫了一声,纵身一跳要去扑咬,却从惊门冲了进去,不知怎么的脚下一软,一头栽了个筋斗下去。幸而管一恒反应得快,伸手揪住它的尾巴,将它扯了回来,才没有困在阵中。
管一恒其实在东方瑜眼睛一睁的时候就知道不好,立刻用力吹响了雷兽骨哨,只是符咒眨眼间便合二为一,雷兽骨哨吹出的声音似乎也被八卦阵阻隔,竟然传不到病房里去。
眼见方皇就要飞出窗外,管一恒突然退出病房,往相邻的病房里冲进去。这里当然没有什么阻拦,管一恒纵身上了窗台,正好看见方皇从旁边窗户里飞出来,已经打算扬长而去。
“呜--”雷兽骨哨低沉的声音瞬间鸣响,方皇首尾两端同时一颤,在半空中顿了一顿。这一刹那,管一恒已经踩着窗台全力一跃。在衣服遮挡之下,他全身都隐隐泛出银鳞,这一跃将近十二米,如同一支疾射的箭,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了方皇。
方皇被雷兽骨哨吹出的声音干扰了一下,才回过神就发现已经被攥住,立刻嘶的一声,两个头一起转过来,同时咬在管一恒手上。它口中长有两排尖牙,虽然细碎却十分锐利,足够咬破厚厚的牛皮来吸血,然而这会儿咬在管一恒手上,却好像咬在了石头上,险些把自己牙崩了。
砰地一声,管一恒扯着方皇一起摔在地上。虽然体表都由马衔的鳞片保护着,但他的身体还是人的身体,顿时震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五脏都有点移位的感觉。方皇还在他手里拼命挣扎,管一恒憋着口气摸出张符咒啪地将它夹在中间,化为纸片上一个红色虫形图案,再将符咒折好,这才长长吐出口气,往地上一躺,一点也不想动了。
四肢百骸都像散了架一样酸痛不堪,但最难受的是胸口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一样。管一恒知道,这是因为连续操纵马衔,灵力耗损太过的原因。说起来他操纵马衔到现在也不过一两个小时,体内的灵力就已经被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天恢复不过来。那么叶关辰长年累月地养着睚眦这样的庞然大物,现在又加上腾蛇、蚩吻,只有比他消耗更多……
不过,虽然疲劳难受,但管一恒却觉得心头通明。这一场战斗虽然消耗得厉害,但对他也是帮助良多--现在他已经参悟到更细致地操纵妖兽的方法,而且一通百通,在旁的方面也有了进益。毕竟不管是操纵妖兽,还是使用符咒,究其本原都是靠灵力的运转,所谓触类旁通,也就是如此了。
“一恒!”东方琳喊着,第一个朝他跑过来,“你怎么样?”
“没事。”管一恒勉强撑着从地上坐起来,冲她笑了一下,“你哥怎么样?”
“哥没事了。”东方琳擦了一把眼泪,“七伯给他用了清心咒,他已经清醒了。你们,你们都吓死我了。”
管一恒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为了怕东方琳太年轻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只把陷阱的安排告诉了东方八叔,东方琳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因此她看见瘦得皮包骨头的东方瑜时真是吓了一大跳。之后这场恶战就不用说了,就在刚才她从一楼走廊的窗户亲眼看见管一恒从空中摔下来,因为有衣服遮挡,看不到管一恒身上的异常,真把小姑娘吓得不轻。
张七等人跟着过来,管一恒虽然说自己并没有摔伤,但张七等人仍旧坚持他必须要做个检查。鉴于第二医院现在已经鸡飞狗跳,原有的病人都要考虑转到别的医院去治疗,所以管一恒就直接被送到了管一鸣所在的医院,经过一通超声检查确定并没有内脏出血之后,就被硬塞进了管一鸣的病房。
“哥?”管一鸣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见管一恒也被送进来,惊讶地就想坐起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几天他在床上躺得几乎要长毛了,打电话给东方琳,东方琳怕他听说了管一恒的事情硬要出院,只说东方瑜还没有找到,一切都瞒着他。
“我什么事也没有。”管一恒苦笑着摊摊手,“七先生硬要我也来住院。”
“我看你脸色不好。”管一鸣不相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管一恒叹气:“只是体力透支而已,让小琳给你讲吧。”他说着,眼睛就往病房门口看去。这一路兵荒马乱的,他被人按着检查了这个又检查那个,一群天师都挤在眼前,反而把叶关辰不知挤到哪里去了。
“唉,出了好多事……”东方琳才说了一句,就看见了扶着墙走进来的东方瑜,“哥,你怎么不好好躺着,出来干吗!”东方瑜当然也被转到了这个医院,现在应该是在继续输液才对。
东方瑜对一脸惊讶的管一鸣点了点头,目光就转向了管一恒:“一恒……真是,对不起……”如果他当时没睁开眼睛,没被方皇迷惑神智,没有掷出符咒,管一恒在病房里大约就能解决方皇,也不必从那么高的地方硬摔下来。
管一恒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我也没事不是吗?倒是你,现在应该还要继续治疗吧?”
“不过是输液而已。”东方瑜微微一笑,“其实我自己能进饮食,输不输液都无关紧要了。”
“那也还是该听医生的。”管一恒一边说一边已经有点心不在焉,看张七等人都不在,翻身就坐了起来要下床,“关辰呢?”
东方瑜沉默了一下:“刚才看见他在跟费准说话。”
第100章 验火
“跟费准说什么!”管一恒噌地跳了起来。万一费准发起疯来伤了叶关辰怎么办?
“没说什么。”叶关辰从门口走了进来,微微含笑,“我只是告诉他,幼幼从东方瑛天师的剑尖上嗅到了三足乌的血。”
幼幼蹲在他肩上,一看见管一恒就跳了下来,几步蹿到他怀里,一脸委屈地哼唧起来。管一恒伸手摸摸它的头:“这是怎么了?”
叶关辰含笑看了东方瑜一眼:“没什么。幼幼觉得居然没能咬住方皇,很没面子。”
他这么一说,幼幼更委屈了,一边拿脑袋在管一恒手心里蹭,一边冲着东方瑜榴榴叫了两声,仿佛表示这全怪东方瑜。管一恒失笑:“这也不怪你呀,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努力了。没事,没事……”
东方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微微低了低头:“既然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的病房在隔壁,先回去了。”
“你回去好好休息。”管一恒并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笑着对东方琳说,“快扶扶你哥,看他这样还硬撑呢。”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下床拉住了叶关辰:“你跟费准说什么呢?其实你才该好好休息,快坐下。”
东方瑜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沉默地转头出去了。管一鸣瞪大眼,半天才说:“哥,这位是--”看见幼幼,他已经猜到叶关辰的身份,但万没想到堂哥居然就公然跟这个养妖族如此亲热,难道说真已经把伯父的大仇都抛到脑后了?
管一恒咳了一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叙事的口才平平,因此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也被说得味同嚼蜡。不过管一鸣身为天师,自然能从其中听出该听的东西,忍不住越听眉毛皱得越紧:“这么说,果然是董涵那个家伙处处捣鬼?”
管一恒点点头:“不过现在已经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也算值得了。接下来抓捕就是了。”
叶关辰微微摇了摇头:“我听见七先生已经打电话回协会,对董涵执行特级通缉。不过,中国地方这么大,董涵手里又握着三足乌,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管一鸣立刻从病床上跳了起来:“那就去抓啊!现在他应该还没逃出云南,再拖下去岂不是更难抓?走走,别耽误时间了!”
东方琳把东方瑜送回病房,刚刚回来就听见管一鸣在叫唤着要出院,顿时竖起眉毛,怒气冲冲地进来,抬手就掐了管一鸣一把:“受伤了就老老实实躺着行不行?你还想干吗?这几天我都快疯了,你受伤,我哥失踪,一恒他们又被冤枉,现在总算真相大白了,你让我喘口气不行吗?折腾什么!”
管一鸣顿时怂了:“没想干吗,我这几天不是都很老实嘛……”
“那是我没告诉你!”东方琳嗤之以鼻,“我要是跟你说了,你肯定早就偷偷出院了。”
管一鸣蔫蔫地说:“其实我的伤已经好了,上次哥给我喝的那个苦药特别管用,当天晚上伤口就开始收口了。我本来想这几天就办出院手续然后去帮你们--”他在东方琳的怒目之下越说声音越低,“是真的……”
“医生说了你能出院了吗?”东方琳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