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关辰看着管一恒年轻的脸。眉心中有一道与年龄不相符的细纹,那是十年来时常皱着眉头留下的。然而现在两道浓黑的眉毛是展开的,甚至有几分眉飞色舞的孩子气。叶关辰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只留下眼睛里的温柔和认真:“想到了什么?”
“小玉瓢,怎么样?”管一恒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一人一个,用红绳串起来戴着。”
叶关辰沉吟了一下:“是--合卺之意?”
合卺,即是成婚的意思。卺是一种瓠瓜,也就是葫芦,可以用来做瓢。此礼始于周朝,是将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用线将柄相连,新郎新娘各拿一瓢饮酒,即为合卺酒,乃是象征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
“对啊!”管一恒一脸热切,“这个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叶关辰微笑,“葫芦又有福禄之意,一举两得。”
“那就这么定了。”管一恒高高兴兴地点头,“我去找一块好玉,从同一块玉里雕出来的,寓意更好。”
叶关辰含笑:“不用了。这戒指是你买的,那玉应该我出。我有一块玉,也是关氏祖父从山市上换来的,据说是在蓝田种出的玉。”
管一恒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蓝田种玉?”
蓝田种玉的故事见载于《搜神记》,说的是杨伯雍得神人相赠一斗石子,云种下可得玉。杨如其言,果然数岁之后见玉子生石上。后杨向徐氏求女,徐氏要一双白璧做聘礼,杨于玉田中取白璧五双,遂得娶佳妇。
蓝田玉在矿物学上属于蛇纹石类,在玉质上比不上和田玉,然而论历史之悠久则要胜过。最著名的便是秦始皇令李斯采蓝田玉制玉玺,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汉乐府则有诗云: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可见蓝田玉早就为人所宝。
而且有蓝田种玉的故事在前,又有李商隐“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的名句在后,用蓝田玉雕合卺之瓢,其寓意简直不要更合适。尤其是,如果这块玉真是玉田所种出来的,那就是稀世之宝了。
叶关辰笑笑:“关氏祖父是从一位树精处换到的此玉,它自称生在玉田附近,如果是真的,那么这玉大约也是真的。不过--虽说山市上不许欺诈,但这树精也未必就真的清楚玉的来历,所以……不过那倒确实是一块天生玉璧,并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也是真的。”
据故事所说,蓝田种玉,种出的天然就是白色璧玉,无须任何雕琢。管一恒不由得也好奇起来:“真的?是放在巫山那边吗?我都没看见。”
叶关辰脸上也微微泛起一丝红晕:“一直都放在我母亲那里--咳,以前总说要给她未来的儿媳做聘礼……”然而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发现这一辈子都不大可能有媳妇了,加上母亲早已过世,那块玉璧就算做了遗物,一直放在父母的卧室中。
“那就应该是给我的喽。”管一恒沾沾自喜地搓着手,“太好了。东方家里有一位老叔,玉雕手艺没得说,回头我就找他去。不过天生的玉璧极其少见,雕成别的东西会不会太可惜了……”
叶关辰觉得今天晚上比前三十二年加起来笑得都多:“怎么,成了你的东西就舍不得了?其实那块玉也不大,拳头大小,除了颜色洁白无瑕和形状特异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再说白璧成双才珍贵,单独一块的话,不如剖开雕了,我们一人戴一个。这样--”他眨眨眼睛,“戒指也是你出的,玉坠也是你出的,就都是你给我的了。”
管一恒嘿嘿一笑:“这么一想也对啊。那就这样吧。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挂上这个花环……”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叶关辰扶额,“回去再挂不行吗?”
“我等不及。”管一恒终于发现了一棵合适的树,跑过去把花环挂在了最低的树枝上,“快点过来。在室外,才是天地为证。”
这棵树并不在主干道上,而是隐在一个路口,背着路灯,只有微微的光线投过来,在树下洒出一小片阴影。
管一恒就站在那树影里,回头向着叶关辰招手。他的脸隐在树影里,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不太清楚,却是棱角分明。这一年里,他晒黑了些,也瘦了一点儿,然而面容却由少年向青年又转化了几分,更多了一些成熟和坚毅。暗影之中,他的眼睛却明亮得惊人,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深深凝视,被他吸引过去。
叶关辰觉得自己现在就被吸引了。依着他的性情,绝对不肯在大街上太过亲热的,然而现在被管一恒那么兴奋那么期待地看着,就觉得脚好像不太听使唤,自己就走过去了。
还好这条小路并没有多少人走,更没有人注意到树影里还站着两个人。管一恒掏出装戒指的盒子,打开来,把那枚左旋图案的白金戒取了出来,开心地向叶关辰伸手。
叶关辰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出去,放在他手心里。
两人的手几乎一样大,不过管一恒的手掌方正,手指有力,虎口处有明显的茧子。而叶关辰手掌窄长,手指也细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肤色比管一恒的要浅得多,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得出来。
管一恒握着叶关辰的手,把戒指小心翼翼套上了他的无名指。然后咧嘴笑着,把自己的手伸给叶关辰。
他笑得特别开心,露出两排白而整齐的牙,引得叶关辰也微笑起来,拿出一枚右旋图案的戒指,套进了他的无名指。
两根手指靠在一起,左旋和右旋的槲寄生枝合成一颗完整的心形,代表白色浆果的两颗钻石很小,但切工不错。灯光从树影里里落下来,映着两颗钻石闪闪发光,就像两颗小小的星星,肩并肩落在了心里。
“现在可以亲吻了……”管一恒低声说,搂住了叶关辰的腰。
他比叶关辰要高,一米八出头的年轻人,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并不是一块块凸起的明显,却是精干结实,没有一丝赘肉。修长的手臂,搂在人腰上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力量,带着青年人所特有的锋锐感,像只正准备出击的豹子。
但是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眉眼之间的情绪不能完全掩饰住,有爱慕,有欢喜,还有一点点的忐忑不安。
叶关辰稍稍抬头,看进管一恒的眼睛里,随即唇角一弯,微微闭上眼睛,就感觉到两瓣灼热干燥的嘴唇压了下来。有点儿粗糙,却像团火一样给人以温暖。
管一恒不自觉地把手臂收紧了些。叶关辰的身材保持得极好,他身形修长,腰尤其细韧,虽然现在穿得厚厚的,搂在臂弯里的感觉不如在床上那么清晰,而且接触不到那紧致的肌肤,还有往下的曲线……
叶关辰觉得管一恒的吻忽然急切了起来,一只手还从腰上往臀部滑了下去,不由得睁开眼睛:“一恒。”这是在大街上啊……
管一恒把他用力往怀里压了压,狠狠地用舌头勾住他的,粗暴地缠绵了几秒钟,这才微微喘息地松开:“我们回去吧!”已经好多天都没……
管一恒在十三处那边有宿舍,但是几个人合住一套房,每人分个小间,专门给单身未婚人员住的,带人回去可就不合适了。
所以他们现在住的,是天师协会在附近旅馆给订的大床房。协会订房的时候当然准备订双人标间,但管一恒以便宜省钱为理由,自己提出换了个大床房。
旅馆的房间,床单被褥都是略嫌粗糙的米白色,只在上头横铺了一条紫红色丝绒床巾。叶关辰被管一恒压在上头,浓重的紫红色衬着他象牙色的身体,有种难以形容的冶艳。
管一恒从他的嘴唇一直吻到锁骨,喃喃地说:“关辰,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叶关辰搂着他的脖子,两条修长的腿夹着他的腰,呼吸急促:“早不就……是你的人了吗……”
“那不一样……”管一恒把自己重重冲进他体内,“要跟家里说了,过了明路,求了婚,才算数……”按中国的传统习惯,的确是这样的,两情相悦之后,便要公诸于众,否则藏着掖着可算什么呢?外室,私情,不敢带出来见人吗?
叶关辰被他撞得猛一哆嗦,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整个身体都绷了起来,大口喘息着,勉强能说出话来:“嗯--”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些遗憾,遗憾他的父母亲人都已经过世,再也没有机会把管一恒带到他们面前,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这是我的爱人,是我选定了要共度一生的人。
这一声“嗯”前面还算肯定,后面就有点变调,明显地划了个曲线,抑扬顿挫起来。听在管一恒耳朵里,仿佛在火堆上又泼了一瓢油似的,呼一下烧得更旺。
“一恒……慢,慢点……”叶关辰后背深深陷在床垫里,几乎能感觉得到里面的钢丝了。后背被硌得有点疼,可是从身体内部汹涌燃烧起来的快意,却似乎因为这些微的疼痛而更加逼人。
管一恒含着他胸前已经硬挺起来的小粒,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稍稍放慢了速度,却像发泄不满似的咬了叶关辰一口。有些尖锐的疼痛夹杂着麻痒,顺着脊椎向下冲去,直到腰间,刺激得叶关辰失声尖叫了一声:“你!”这个坏蛋!
管一恒没顾得上听,因为他被下面那种骤然夹紧用力吸吮的感觉刺激得--出来了。几下急促的抽动之后,他一头栽在叶关辰肩上,喘了几口气,闷闷地在那浸了一层薄汗的肩头又咬了一口。
“做什么又咬我……”叶关辰呼吸还有些急促,哑声抱怨。他还没出来,管一恒射得太快,最后几下有些急急忙忙的,还没有把他送上最高峰就停了下来,总让人觉得仿佛还有哪里的痒处没有搔到似的,意有不足。
“都怪你--”管一恒恨恨地说。不光叶关辰觉得不足,他也一样。可恨那一下子,收都收不住,仓促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