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宋氏是個風韻猶存的婦人,雖然因年紀漸長,越來越尖嘴猴腮,但透過那緊俏的眉眼還是能看出年輕時頗有姿色——否則連家的二房老爺也不會聘她為續弦,要知宋氏不過為商賈出身。
紫玉知道連喬在家中的處境,一面上了茶來,一面脆生生說道:「可不是,都說宮裡日子難熬,可美人瞧著分明比在家中好多了。」
這話分明暗指宋氏苛待繼女,宋夫人聽了雖有些惱怒,礙於如今尊卑有別,只好暫且忍著。
郝夫人聽了便一笑,「不愧是大侄女教導出來的丫頭,嘴也伶俐。」
連喬看著這位大名鼎鼎的承恩侯夫人,不同於宋氏外露的尖酸,郝夫人看上去慈祥和藹得多,倒是很符合人面獸心幾個字——不愧是大房的長媳,多圓滑,多能幹,將人賣了人還得幫她數錢呢。
連喬淺淺笑道:「大伯母與母親今日過來,不單是為了我的身子吧?」
她懶得同這兩位高貴的夫人周旋,索性將話挑明。
宋氏臉上顯出忸怩的神氣,「姑奶奶你想必已經知道,二丫頭也快進宮了,她初來乍到,難免要你多照應……」
紫玉不知何時又笑著轉回來,「那是,美人也不曾想到夫人這般體貼,怕美人懷著身孕不宜侍寢,就急急忙忙塞個人過來……」
宋氏許是歡喜沖昏了頭,竟沒聽出她言外之意,趕緊說道:「正是這個意思,音兒進宮只為替你分憂,並不為別的,你二人是親姊妹,自然體同一心……」
郝夫人忍不住皺起眉頭,連她也有些怨怪這位妯娌糊塗,聽不懂人話。
紫玉冷笑道:「夫人的算盤打得真好,婢子倒也聽聞過姊妹雙雙入宮的例,譬如漢成帝的飛燕合德二姐妹,再有那李後主的大小周后,只是沒見著一個有好下場的。」
郝夫人豎眉叱道:「你這婢子怎生胡言!那是昏君之行才招致禍亂,咱們的陛下乃聖明天子,哪來的許多計較!」
雖然間接出了口氣,連喬也知道紫玉的例子舉得不好,輕輕斥退了她,向郝夫人笑道:「這麼說來,二妹是非進宮不可了?」
郝夫人見她態度和順,語氣也軟下來:「喬兒,你莫以為大伯母不疼你,無論你大伯父和你父親如何行事,總歸是為連家考慮,葉落歸根,總歸是連家生養你一場不是?」
說得好聽,真有本事,哪用得著賣女求榮。連喬摸著細長的指甲套,閒閒應了一聲。
兩位夫人進宮本就不是為了得她首肯,無非通個消息而已。連喬知道這一點,連譏刺的話都懶得說幾句,反命人儘快將她們送走。
只是經了這一遭,連喬那顆對連家本就厭惡的心,又冷下去幾分。她本來還有些負疚,現在卻已經明了:到了必要的時候,她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個家族捨棄。
紫玉送走兩位客人,回來後依舊憤憤,「二夫人把主子您當什麼了,明知道您懷著身孕不能動怒,還特意送個人進來添堵,真是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