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喬察覺到轎輦停下,掀簾問道:「誰在那裡?」
「娘娘,是胡才人。」紫玉回道。
胡善融不得已,只得上前隔著轎簾招呼一聲,「連姐姐。」
她大概不願讓人瞧見這副狼狽模樣。
連喬瞅著她唇色發青,便知已在外頭跪了不少時候。她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冰天雪地的說話也不方便,不知妹妹可願往我宮裡一坐?」
胡善融一怔,見連喬的眼睛是鼓勵的,並不帶絲毫輕視和嘲笑的意味,心裡頓時一暖,可是仍舊拒絕,「多謝姐姐美意,真的不必。」
連喬使了個眼色,紫玉會意,向胡善融身邊的侍女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堂堂一個主子怎會跪在長街上,不怕被人說閒話麼?」
那侍女雪娟本就有些不平,因胡善融性子軟弱才不敢聲張,如今見來了做主的人,索性咬著唇道:「並非主子一定願意丟人出醜,是宋美人罰主子跪在這兒的。」
她停了停說道:「此事錯在婢子,適才婢子在殿外生火盆,適逢宋美人從旁經過,有一兩點火星飄到宋美人身上,雖說並無大礙,可宋美人大怒,罰婢子在長街上跪坐思過。」
紫玉咦道:「你有錯罰你是應該的,怎的胡才人也陪你跪在此地?」
胡善融連聲咳嗽也沒能打斷婢女的說話,雪娟心直口快的道:「宋美人說上樑不正下樑歪,所以主子也得一併責罰。」
胡善融被自己的侍女當面戳穿窘境,尷尬得說不出來。連喬默默聽著,眸中不禁染上一分憐惜之色,可見在宮裡不得寵是何等憋屈,就連被人欺壓也只能含辱受著,不能聲張半分。
但此事被她撞見也是胡善融的幸運,連喬略思索了一下便說道:「妹妹還是上轎吧,再跪下去若跪出病來,此事更不容易善了。」
她清楚胡善融膽小不願惹事,所以連喬故意這般嚇她。
胡善融猶疑一下,到底還是提裙上了轎,她那個侍女也忙緊緊跟上。
雖則連喬態度親切,但兩人並非知交,胡善融還是有些怕生。她緊緊縮在暖轎的一角,仿佛生怕自己占了位置似的。
連喬且不搭理她,待胡善融的臉色由青轉紅,身子也漸漸暖和不再發抖,這才問道:「妹妹即便犯了錯,宋美人也沒權利自行責罰,何況只是一個婢女,妹妹甘心受辱,何以不向皇貴妃稟報呢?」
胡善融抓著板壁上的木樑,苦笑說道:「我想皇貴妃也不願理會這等小事。」
連喬默然。過年事情再多,可長街之上眾目睽睽,必定有耳目傳到穆朝蘭宮裡,她不聞不問,分明是不願招惹得寵的宋思懿——穆氏個性本就如此,雖統領後宮,卻甚少忤逆皇帝心性,大概這就是她能穩坐不衰的原因。
「可你又何必任由宋思懿騎在頭上?縱然她位分高於你,也不該任其欺辱,況且宋美人的家世還及不上你呢。」連喬忍不住說道,她平生最恨軟弱之人,自己做了包子,當然免不了被狗惦記。
胡善融怯怯說道:「進了宮哪還管家世,宋美人得寵,誰敢惹她不高興呢?何況家父雖為禮部侍郎,嬪妾卻只是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