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室因各種酷刑而出名,是皇宮裡最駭人聽聞的地方,但凡嬪妃和宮人一旦進去,就再也沒有能完好出來的。
連喬原以為此話能嚇她一嚇,誰知孫柔語聽了雖身形微顫,卻依然不敢作聲。想必壓在她心頭的那件事,竟是比酷刑還難承受。
連喬想起孫柔語方才的舉動,漸漸應了心頭猜測,「你是否擔心家中弱弟無人照拂,因此才被人脅迫?」
情感一旦找到宣洩的口子,便再難掩藏得住。孫柔語群裾散開,落花一般委頓在地,頹唐說道:「我和倧兒的姨娘早早亡故,自小養在夫人膝下,備嘗冷眼艱辛。若不是為了倧兒,我也不用處處受制於人,更不會進宮。」
想到孫夫人那張菩薩面目下的蛇蠍心腸,孫柔語身上就不禁一陣戰慄,那女人當面無比體貼,背地裡卻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倧兒已經快滿十歲了,看去還和五六歲的幼童一般,手腳細如麻杆,別人問話也總是唯唯諾諾的,養成這樣的性子,都是被人苛待所致。孫夫人另有一番說辭,說倧兒天生不祥,打從娘胎里就長得不好,若非如此,曲姨娘也不會因為難產早早故去。連父親聽了這話也對倧兒心生不喜,反正他兒女眾多,不差這一個——可是對孫柔語而言,與她相依為命的就只有這個弟弟而已。
連喬聽完她悲切痛訴,輕輕嘆道:「所以,你之所以答應淑妃的無理之請,其實只為了保護家中弱弟不被他人所害?」
孫柔語只能點頭,嗓子裡堵成一團,她甚至難說出話來。
「只可惜,你那位倧弟弟已不在人世。」連喬悲憫的望向她,「你費盡心思守護的東西,不過是一場空而已。」
孫柔語如遭雷擊,雙目愕然睜大,「娘娘此話何意?」
連喬長袖微抬,將一封帛書扔到她懷中,「這是本宮收到的密信,你大可以仔細瞧瞧,淑妃到底有沒有騙你。」
自上回發覺孫柔語對淑妃態度大變後,連喬就暗暗留了心,出於好奇,還差人打聽孫家的近況,若非如此,她也想不到裡頭還有這般隱情。
「你弟弟因身染天花,上個月就去了,孫家藉口此病不吉,草草下葬,也未曾大宴賓客。本宮還以為你早就知道,如今瞧來你卻是不知的。孫家這樣煞費苦心將你蒙在鼓裡,是何用意,也不用本宮多說明了吧?」
孫柔語一張清麗面龐上,兩行眼淚滾滾落下。她緊緊蜷起五指,恨聲道:「原來她們一直都在利用我,連倧兒死了都不叫我知道……恐怕倧兒的病也少不了她們的干係。可恨我無法出得宮去,否則,否則……」
她頹然匍在地上,因為發覺自身無能為力。孫家勢大,在朝中亦牽連甚廣,她一個庶出的弱女,縱然有幸做得宮妃,又如何能撼動這棵大樹?何況還有太后與淑妃在,孫家永遠只會牢不可破。
連喬輕輕俯下身去,凝視著她的眼道:「你若是願意相信本宮,本宮或許可助你一臂之力。」
孫柔語怔怔的看向她。
「謀害皇嗣,罪犯滔天,若此事令陛下知道,孫家必然逃不脫干係。只不過,你也未必能安然脫身。」連喬並不打算隱瞞這一點,她只是在問一個答案,「即使明知如此,你願意到陛下面前告發孫氏嗎?」
連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覆,孫柔語毫不猶豫的點頭,「嬪妾願意。」
她什麼也不怕,只要能為倧兒報仇,即便要整個孫家陪葬,她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