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不知?」穆氏跪坐著慢慢旋身,這一下終於對上連喬的視線。
連喬在她的眼裡看到冰冷和絕望,不禁愣了一下,她想起從紫玉那裡聽到的情報,猶豫著道:「是因為崔公公說的那番話?據伺候你的莊氏所言,正是那番立後的言辭迫使你起了殺心。」
穆氏抿唇不語,似乎是默認了。
連喬有些失笑,她輕輕說道:「若為了這個,那我可真是冤枉。皇貴妃姐姐,無論您怎麼想,我從未有過與您爭奪後位之心,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她說的是真心話,後位於她,從來不是必需的。比起虛無的名位,連喬更在意能實際掌握在手心裡的利益,況且,她從未渴盼成為楚源的正妻,這個男人對她而言不過是君命難違,連喬雖常常用夫妻之情來拉攏皇帝,也不過是虛與委蛇而已。
但旁人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穆氏輕輕嗤道,「你何須爭奪?皇帝這樣喜歡你,只要你撒個嬌兒,沒準就會將後位拱手奉上,哪管本宮的資歷是否在你之上?你還有兒子,本宮和你斗,只會落得滿盤皆輸。」
「所以娘娘便想著治死我,即使您也會落到和我一樣的下場?」連喬驚詫的道,她無法相信世上真會有這種人,寧願自損八百也要殺敵一千,甚至她們之間的勝敗不能用數字來衡量,因為最終的結果只有一個,那便是同歸於盡——只是沒想到連喬居然還能被救活。
「我原本是這麼想的,後來才發現我錯了。」穆氏苦笑道,「我原本以為是你的存在才不讓我好過,但後來才明白,原來容不下我的另有其人。」
「你想不想知道?」她故意賣了個關子。
連喬靜靜地看著她。
穆氏見她不答,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說下去,「那日我命人將蠱毒傾注在湯罐之內,過後也頗自悔,疑心自己這樣做是否值得,後來我卻想開了。」她輕輕笑道,「遲早會有這麼一日的,就算不是下毒,終有一日我也會露出馬腳,因為那人要的本就是如此。所謂的立後之爭,根本就是個幌子,目的是為了試探你我誰先按捺不住,如此才能順理成章的選出最合適的皇后人選。」
「若無陛下的授意,崔眉怎敢妄議立後之事?他是伺候皇帝多年的老人,怎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可恨我自詡清明,到底還是失之浮躁,中了旁人的算計。」穆氏望著她,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嘲諷,仿佛站在她跟前的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連貴妃呀連貴妃,你交託真心的男人,其實不過是一個道貌岸然、精於算計之徒,看似對你寵之深、愛之切,可是在那尊榮寵愛的背後,究竟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她忽然縱情大笑起來,許是情緒太過激動,眼角還迸出了眼淚,如同湍急的河川。
連喬依舊淡漠的看著,等她笑夠了,方才平靜說道:「那又如何?我心悅陛下,與他有什麼關係?陛下願意寵我敬我,實乃我之幸,陛下若是冷落我,也份屬應該。我所求的,不過是能時時見到陛下,偶爾得他一笑,我便於願足矣,再無奢望。」
原來她對皇帝,只是這樣純粹的喜歡,所以無欲無求,才能立於不敗之地。穆氏有些想笑,卻笑不出來,她只能默默地流著眼淚。
勝負已分,連喬無心再看這個墜入谷底的女人,她撇開這位敗軍之將,徑直向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