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喬未曾想到會有人推心置腹地同自己說這番話,雖然她原本的動機並沒有這樣高尚,莊王妃反倒將她拔高了許多。
她微微笑道:「王妃的好意本宮心領了,但陛下未必有您這樣的肚量。」
莊王妃款款道:「妾身卻不這樣認為,陛下若真對那蘇氏情根深種,何不暗中命人搜捕?反倒有功夫同娘娘您置氣,依妾身看,陛下在意的恐怕是娘娘您才對。」
連喬不禁語凝。
莊王妃諄諄握著她的手,以過來人的身份勸道:「誰家還沒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就拿我家那口子來說,外表看著老實罷,從前還不是和倚的一個歌姬打得火熱,後來不也說撇下就撇下了麼?皇帝就更不消說了,天下的女人只要想要就沒有不能到手的,無非是一時的興致,咱們又何必理會?至少妾身看得出,最得陛下心意的可還是娘娘您哪!聽妾身一句勸,好好向陛下服個軟,便什麼風波也沒了,都說百鍊鋼不敵繞指柔,憑他多剛強的男子漢,不還是咱們女人家三兩句的事麼?」
像一切富有智慧的婦人一樣,莊王妃擁有滿肚子的育兒經和御夫術,放在一切通俗的、能用常理解釋的事情上,她的經驗應該是很可靠的。
但是連喬不認為針對楚源這件事會有用,即便她賠個禮告個罪,楚源便會輕輕放過她麼?那是不可能的。蘇若水幾乎是楚源的心魔,常人或許感受不到,連喬卻很能理解——她能與一切的活人戰鬥,卻無法去對抗一個虛擬的強敵。
她一開始就認定了自己是輸家,自然提不起精神來,更懶得去向楚源解釋分辯:長久的卑躬屈膝,她疑心自己都喪失了固有的人格,這次她總得硬氣一回,無論理不理智,她都義無反顧了。
莊王妃總歸是一片好心為她,連喬總不能不領情,她小心的將這些心思藏好,收拾出一副笑容道:「王妃所言,令本宮獲益匪淺,本宮明白了。」
她透過丹桂樹青翠欲滴的枝葉,看到皇帝遙遙投來覷探的目光——那目光是淺淡的,而又疏冷的。
連喬恐怕他向這邊過來,匆匆同莊王妃道了別,便帶著紫玉回怡元殿去。
那之後她也並未採納莊王妃提供的建議,每每見了楚源,不是故意躲開,就是客套敷衍幾句——根本他們也沒見幾次面,皇帝埋頭勤政殿中處理政事,甚少往後宮來,興許是在為蘇若水守身如玉。
連喬就更懶得催促他雨露均沾了,反正她已經有了兩個孩子,這後宮的子嗣再多對她也只會造成威脅,倒不如沒有。
九九重陽已過,御花園中呈現出一派秋殘凋零之景,只有菊花開得依舊豐盛壯烈,但是它們本就是秋天開的花兒,不必強調耐寒,因為這季節本就是為它們量身打造的。偶爾在石徑的拐角看到一兩株尚未謝盡的小花,連喬就俯下身去,珍而重之的看著,她唯一的寄託也只在這些堅強的小生命上。
吳映蓉見她對野花都這樣稀奇,對皇帝卻不聞不問,不禁微微笑道:「姐姐宮裡的茱萸酒釀得很好,也該送一罈子到御前去,總不能只叫宮中的姊妹嘗了新鮮。」
「陛下慣飲美酒,何必用這些粗物?」連喬起身漠然說道。
映蓉見一提起皇帝,她就神色冷然,可見並非是不介意的。她臉上黯了黯,想了想便細聲道:「蘇姑娘出逃已將近一月,陛下仍未派人將其索回,說不定陛下心裡已忘了那個人,姐姐又何必揪著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