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日,皇帝下令為安郡王與皇貴妃義妹蘇若水賜婚,那對苦命鴛鴦終於可以結束亡命天涯的窘況,堂堂正正的返回京中。
連喬知道,皇帝的意思是為了讓她放心,蘇若水始終是橫亘在他們之間的一個坎,現在皇帝下定決心要將這道坎抽去了。一旦蘇若水成為郡王妃,皇帝就是有再多心思也須埋藏在心裡,不能越雷池半步——比起女色,他更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帝位與聲望。
對於皇帝此舉,連喬恰如其分的表示了感激之意,其實內心只余枯索沉寂。先前她因為蘇若水大感灰心喪氣,甚至不惜處處與皇帝作對,現在終於恢復了理智:蘇若水算什麼,只要不威脅到她實際的地位就行。那麼無論兩人舊情復燃,或是暗通款曲,連喬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是想通了,也看淡了,只是皇帝一定要表露自己的忠誠,她也只好欣然接受:丈夫無論做出怎樣的舉動,妻子都只有贊同他的,天底下無數夫妻不都是這樣湊合著過日子麼?何況這本就是於她有利的事。
為著太后辭世還不到一年,連喬為表孝心,執意讓皇帝將冊封禮定在次年春天。春日百花盛放,亦是萬物復甦的好兆頭,楚源想了想便答應了。他如今已成為一個改過遷善的模範夫婿,時刻不忘聽取連喬意見,連喬都為這頭「忠犬」感到臉紅。
話休絮煩,轉眼便到了草長鶯飛的季節,而連喬的冊封大典也如期而至。內務府早就命人送來皇后翟衣,那衣裳刺繡繁複,十分精細華美,唯獨顏色近於深紅一色,如同乾涸的血跡,令人心瘮得慌。
皇帝特意派了兩個幹練的老嬤嬤來幫助連喬穿這件衣裳,連喬側身端詳著穿衣鏡中的自己,只覺心神恍惚。這一路走來雖然不易,但也未必十分艱難,回想起來仍如一場夢般。
紫玉一干人就不會想這許多,紛紛贊道:「這衣裳雖然老氣了點,得虧娘娘壓得住顏色,反倒更顯風韻了。」
長得標緻的人,穿什麼都不會太難看,連喬對於自己的樣貌還是有幾分自信的,她施施然抬眸,「起身吧。」
楚源提前一步在怡元殿外等候,為的是接她一道去太廟祭祖。見到皇帝的一剎那,連喬臉上的笑容徐徐綻開,如同御花園中開得正熱烈的牡丹,她也沐浴在封后的喜悅中。
楚源長袖微抬,從底下牽起她的手,悄聲向著她道:「阿喬的美還是這般驚心動魄,連朕都險些無法自持。」
這樣莊重的日子,虧他還能說出這樣不正經的話。連喬如嗔似惱的斜睨他一眼,到底未將他的手甩開,反倒任由他牽著。
楚源小心的不讓笑容暴露在外,而是正了正臉孔,牢牢抓著連喬的手,兩人緩緩走下丹墀。
兩旁的宮人夾道相迎,準備恭賀這位聖眷隆重的新後。
一片肅穆中,斜刺里忽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衝出來,哀哀的撲在地上道:「陛下,您怎麼能立這個女人為後呢?她心腸毒辣,對您根本沒有半分情意,唯獨臣妾對您是一片真心哪!」
連喬停下腳步,認出她是沉冤得雪的顧笙簫。自經歷那場陷害之後,顧笙簫的神智就不清楚了,後來雖然重得自由,卻依舊閉門不出,今日大概是聽聞楚源另立新後的消息,經受不住刺激才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