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該上花轎了,自然是娘家兄弟代勞。雲鶯正要示意大弟弟上前,覺禪氏忽然將一塊厚重的喜帕擱到她頭上,說道:「等進洞房再掀,別讓福氣掉了。」
雲鶯無奈,這些規矩真是夠繁瑣的,幸好一輩子只此一次。
眼前已經有個半蹲著的身形,雲鶯乖乖趴上去,下意識摸了摸,覺得手感有些怪異,她弟弟肩膀幾時這般寬了?還是男孩子發育太快的緣故?
不待她開口,那人已經起身,踏著穩穩的步子來到花轎前,又小心翼翼地將她放進去。
隔著厚厚的頭簾,雲鶯看不太清楚,只隱隱覺得輪廓有些像四阿哥,可四阿哥怎麼會親自來接送?不過是納妾而已。
何況從方才就一言不發的。
新娘子這天也不適合多說話,除了照例該有的「哭嫁」,不過場面過於忙亂,就都把這茬給忘了。雲鶯自我開解,橫豎又不是遠嫁,兩邊都住在京里,往後還怕見不上麼?
心裡卻在發愁,如果四阿哥當真惱了她,叫她去住冷宮也是有可能的,那就別說跟家人見面,連出門都沒機會了。
花轎晃晃悠悠,一路來到四阿哥府上,先給了開路錢,便順利地從角門抬進去。
因著是娶小星,也不用擺酒請客,雲鶯反倒覺得省事,她頂煩應酬客人,橫豎都是些沒營養的話題。
況且也沒心思,自個兒尚且剪不斷理還亂呢。
等四阿哥待會兒進門,她該對他說些什麼呢?要解釋嗎?但到底是一面之詞,四阿哥未必肯信。
再說算計他本人跟算計他兄弟有何區別?一樣居心叵測。
雲鶯揉著衣角,整個人坐立難安,像屁股底下長針眼似的。
正煩躁時,眼前忽然一片光明,豁然開朗,原是四阿哥輕輕用喜秤將那塊紅布挑開了。
雲鶯瞠目結舌,他來得好快!自己都沒聽見腳步聲。
還是說四阿哥早就在屋裡候著,這一天都不用干別的了麼?
雲鶯覺得嗓子眼裡像塞著團棉絮似的,又干又澀,對四阿哥的恐懼甚至壓過了新婚夜該有的緊張,看著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她甚至覺得四阿哥已經信了馬佳氏那個賤人的話,之所以還同意娶她,只是要來折磨她的。
四阿哥臉上依舊沒什麼情緒,閒閒在她身畔坐下,一隻手撐著床沿,似乎要將她看個仔細,「前陣子送去的點心還合口麼?」
啊?雲鶯沒想到他第一句會問這個,這算什麼,溫水煮青蛙?還是審訊犯人前的春風化雨?
腦子裡仍是木的,她唯有僵著脖子點點頭,一輩子也沒這麼糾結過。
四阿哥點頭,「喜歡就好。」
他一臉認真嘮著家常,叫雲鶯愈發緊張,還不如給她個痛快呢。
巨大的心理壓力下,雲鶯眼眶不自覺紅了,也可能是被窗台上那幾盞兒臂粗的紅燭給映照的。她忽然下定決心,小心翼翼靠近了些,又大著膽子抓起他一隻手,「四爺,您聽聽妾身心慌不慌?」
聲音婉囀,清若黃鸝,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發揮這點女性獨有的優勢,示敵以弱——但四阿哥真的願意上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