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氣,「您為何早些不說?卻苦苦隱瞞至今。」
哮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總歸是樁麻煩, 貝勒府平日行走的幾位大夫多是庸庸之輩,若能請太醫院共同診治,或可藥到病除。
福晉哂道:「可若治不好呢?一劑一劑的藥餵下去都不見成效,四爺的耐心只會日漸消耗,到那時, 他對我們母子的憐惜都蕩然無存。」
何況,焉知四爺肯不肯在弘暉身上費精神, 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所謂的嫡長不過可有可無而已——連李氏都能看明白的事,瓜爾佳氏難道看不出?
雲鶯無言,她不敢去賭四爺的良心,何況在這個三妻四妾的年代,子嗣固然重要, 但並非不可或缺, 只要府里的女人不斷, 四爺總不會缺兒子。
岌岌可危的只是正院這一位。
她忍不住道:「那你便任由小阿哥如此下去?」
福晉的臉藏在燭火的虛影里,如廟中神像一般晦暗不可測, 她幽幽道:「我只要弘暉好好活著。」
以嫡長子的身份尊貴、富足地活下去,至於其他根本無關緊要。她只有這麼一個孩兒,他便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由始至終都會相依為命。
到底是為了弘暉的尊嚴呢,還是你自己的尊嚴?這話雲鶯已不必多問,福晉這樣清高自詡的人,從來只活在自己世界裡,別人休想說服她。
雲鶯也懶得多費唇舌,她畢竟不是胸懷天下的聖母,連福晉自己都不在意弘暉健康與否,她又何必浪費感情。
她平靜起身,「今日之事我不會泄露半分,您大可放心。」
福晉有些錯愕,抬頭看著她。
雲鶯扯了扯唇角,「不是為了您,而是為了貝勒爺。」
已經有個痴傻的次子,若長子再出不測,四爺心里該多難受?人心都是肉長的,他畢竟不是日後那個冷麵帝王,何況,四爺曾經是真的對弘暉抱有期許。
雲鶯沉沉嘆了口氣,她並不厭憎福晉擅作主張,反而在此刻湧起徹骨悲涼:她敢篤定,弘暉是決計坐不上世子位的,無論福晉如何為他百般籌謀——正如弘昐雖然僥倖保住條命,卻終究淪為痴傻兒,弘暉……想必也會沿著歷史的軌跡一直走下去。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直到雲鶯離開,福晉仍怔怔坐在燈影里。
蘇媼躡手躡腳進來,方才福晉讓她迴避,可她哪裡敢躲太遠,就在那犄角旮旯里悄悄偷聽呢,然而兩人的聲音都不大,有一句沒一句的,她這廂聽得亦是雲里霧裡——蘇媼甚是奇怪,還以為會大吵一架呢,側福晉就這樣輕易被收服了?看來是只紙老虎。
遂賠笑上前挑了挑燈芯,「您叮囑她保守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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