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書兒緩慢地點頭。
陳爭略微前傾,「『他』叫什麼名字?」
沉默著的時間似乎被拉長,空氣緊緊壓縮成一團。在靜止中,陳爭仿佛已經聽到了那個名字。
「郝……樂……」柯書兒哽咽道:「他,他叫郝樂。」
鳴寒微微抬起下巴,在頂燈的陰影里,眼神逐漸變得靜而冷。果然是那個退學的學生。
陳爭說:「郝樂?這是誰?你們的同學嗎?」
柯書兒使勁搖頭,「不是,他早就退學了!」
「慢慢說。」陳爭道:「那他和你們是什麼關係。」
陳爭的語氣帶著年長者的從容和寬容,柯書兒慢慢停下顫抖,說起當年的糾葛。
郝樂比她、馮楓大一屆,據說很受一位數學老師青睞,但存在感非常低,他們在初中部基本沒有聽過他的名字。而當他們上了高中,郝樂已經退學了,原因似乎是家裡的人死絕了,又欠下一屁股債,只能四處打工還錢。
馮楓那時已經是二中、周邊學校鼎鼎有名的人物,糾集了一幫小弟。他不知怎麼盯上了和他們完全不是一路人的郝樂,把郝樂也吸納了進來。
柯書兒起初很不理解,郝樂這人長得一臉苦相,像個初中生,性格又悶,拳腳功夫更是不行,做事畏畏縮縮的,他們的小團體需要這號人物嗎?
馮楓笑了笑,說他不僅需要能打的,還需要能挨打的。
後來柯書兒逐漸明白,郝樂就是馮楓花錢找來的「沙包」、冤大頭。大夥沒事幹的時候,切磋拳腳,郝樂就是靶子,他幾乎不會還手,挨打的時候只會雙手抱著頭,咬牙忍著痛,實在忍不住了,才發出幾聲悶哼。馮楓有事沒事就在他身上撒氣,其他人也有學有樣,包括曾燕,也會跟郝樂比劃比劃。
郝樂照當全收,這似乎是他從馮楓手上拿到報酬的代價。
挨自己人的打,頂多就是痛一點,沒人會有病到將他往死里打。但和外面的人打群架就不同了。郝樂是個「鑲邊」的,本事奇差,最容易引來敵方的圍攻。馮楓就是要他發揮吸引火力的作用,他被打得越慘,其他人的空間就越大。
每次馮楓找事,最吃苦的就是郝樂。柯書兒記得有一年暑假,馮楓等人和一群有刀的人幹起來了,郝樂被捅了一刀,所幸沒有傷到內臟血管,被馮楓丟到小診所隨便治了治了事。
那之後,郝樂的身體好像變得更差了,馮楓嫌他礙事,好幾次打架不再帶他。但那年冬天,馮楓約他們幾個關係最近的人去學簿山上野營,居然又叫上了郝樂。
「楓哥,你帶郝樂來幹什麼?」柯書兒不太高興,任誰看到一張苦相,都會影響心情。再說,柯書兒也不喜歡曾燕,接連看到兩張煩人的臉,她都想乾脆回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