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老婦人淚如雨下,哽咽中夾雜著悽厲的笑聲,看得醫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陳爭說:「你早就希望這個不肖子去死,對嗎?」
老婦人猛然抽氣,像是要背過氣去,「不肖子?他根本不是我的兒子。」
陳爭不急不躁地問:「怎麼回事?羅應強已經死了,有什麼話,你可以放心對我說。」
沉默在病房裡蔓延,直到醫生和護士都離開,老婦人看過所有人的警察證件後,才說起束縛了她多年的往事,「我是羅應強雇來的,他本來的媽媽,我的遠房表姐,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老婦人本名范麗華,家境貧寒,早早離開家鄉,到城市裡來打工,做過保姆、清潔工、服務員,和羅應強一家失去聯繫多年。
大約是二十年前,她回家過年,和羅應強的母親重聚了。那時她才知道,羅應強在創業,生意做得有聲有色,而她自己早年過於勞苦,連生育的能力也喪失了。羅母顯擺似的說著羅應強,她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嫉妒。但人各有命,她並未將這份嫉妒表現出來。
春節結束,大家又要奔赴各自的生活,羅母忽然問她,願不願意跟著自己,一起搭個伴兒,做點家務什麼的。她獨自打拼慣了,生病都沒人關心一下,一想到跟著羅母的話,以後就有一大家子人了,十分心動。羅母見她沒有立即答應,以為她有顧慮,於是留下聯繫方式,說今後她要是想通了,就來找自己。
那之後,她有些後悔,如果幹脆一點就好了,現在人都走了,她又怎麼好意思厚著臉皮再去找?過了三五年,她繼續在社會的底層掙扎,忍不住關注羅應強。
應強集團越做越大,她平時去的菜市場、超市、餐館等等,都是羅家的產業,羅應強的名聲也好得出奇,人們都誇他善良、正直、孝順。她很想告訴這些人,他是我的侄兒!
原本已經接受一輩子都會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去這家當牛做馬,去那家洗碗拖地,被吝嗇的老闆拖欠工資。但羅應強這個遠房親戚日復一日燙在她的心底,她忽然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能飛上高枝。
翻出當年羅母留給自己的聯繫方式,她忐忑地打過去,對方聽出是她,很高興,說很想和她見面。電話中,羅母的聲音很疲憊虛弱,似乎身體不太好。
見面那天,她咬牙拿出兩百塊錢,買了好看的果籃。羅母說兒子知道家裡親戚要來,專門派了車來接。她激動地坐進豪車,心潮澎湃,路上將已經演練了無數次的話在心裡又說了一遍。這次她一定要抓住機會,即便是當下人也好,也要擠進羅家的門!
羅母住的別墅區很大,車開進去後不斷繞彎,她被繞得暈頭轉向,這是她從未來過的地方,也是她想像不到的生活。
再次見到羅母,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那個幾年前還精神奕奕的姐姐,竟然已經形銷骨立,臥床不起。羅母握著她的手,眼中有淚花,述說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沒多少日子了,活到了這個地步,就特別想見見以前的家人,可羅應強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