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步無聲,也無氣息,手上空空如也,指尖卻在踏入林子的那一刻泛起刀光。
死一樣的寂靜氛圍蓋過了方才在林中的脅迫,偶有輕微切割聲與硬骨碎裂揚塵的動靜,但連林外經過的放學高中生都沒驚動。沒多久,銀髮男子走出灌木叢,在草葉間隨手抹盡沾在苦無上的液體,再一翻腕,武器又沒了蹤跡。
幾秒過後,葉子上的絲血也散成腐臭黑灰消弭。
惠比壽放下望遠鏡,對得知他回來前來迎接的嚴彌說:「我要想辦法雇了那個神器。」
嚴彌微微躬身,灰白髮絲從肩頭滑落胸口,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是。」
邦彌看著嚴彌好像老爺爺看自家小孫子的慈祥目光:「…………」
尚不知自己在商業之神僱傭名單首位就沒下去過的男人進入神社,雙手插兜,正趕上亡靈拍胸脯對付喪神承諾找人的感人一幕。
他惡趣味地收斂氣息,繞了繞路,在二人身後幾步的地方站定,慢悠悠地抓他們包:「嗯?我怎麼好像聽到有人在說我壞話,比如[不負責任的監護人],之類的。」
警員小哥一個激靈立正站好回頭,對視那剎失語。還沒等他整理好思緒,這個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有一頭銀髮和雙黑眼眸,左眼不知道為何有道傷疤的清俊男子對他說。
「我就是他的審神者。」
「你好,宇智波帶土。」
被一片漆黑厚布所遮蓋的走馬燈,在話音落下時瘋狂旋轉,直搗亡靈腦海深處。分割陰陽的絲那剎崩斷,亡者曾在陽間行走生活的全部記憶在瞬間膨脹復甦。
人生幾十年裡的點點滴滴在他意識里膠片般重現。
父母模糊的身影笑容;朦朧夏末中所見的第一個蟬蛻;特別喜歡的老甜品店中各色糕點的味道;推開門看他描紅五十音的溫和奶奶……
人類初蒙的懵懂記憶悄悄地在他靈魂染上色彩,過程如一株獨一無二的植物聽著春雨驚雷破土,迷茫但生機勃勃地成長作參天大樹。
可他斷掉了。
連枝葉都擁有光彩的樹在最青春最枝繁葉茂的年齡被攔腰斬斷,生命最後一刻入眼的是鋪滿灰塵血跡的骯髒冷硬地板。他渾身作痛,喉頭干灼,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在絕望中聽著自己的心跳一點一點消失。
全部歸於虛無。
他同樣記起來了眼前的人。
這個英俊的,可靠的男人,這個從年幼玩遊戲的午後開始,占據了他生命絕大部分的另一棵樹。他曾和他吵架、和好、打鬧。一起上學,一起畢業,一起生活。
太多的重合導致這人成為他生命中最濃重的顏色。
直至死亡。
最後定格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