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众妃得知有出宫消暑的机会,各自都是十分欢喜的,眼看已到了六月里,连树上的蝉都热得没力气叫,她们更不愿憋在宫里。
走水路比陆路更方便快捷,不过十来日功夫,御驾便已抵达杭州。
行宫虽不比宫中宽敞阔绰,但胜在风景宜人,气象清幽,连乔坐船易感晕眩,本想在行宫好好歇息几日,无奈楚源游兴颇高,定要邀她作伴,甚至不惜将女儿请来做说客——楚珮还是头一遭离宫,她又是个天性活泼的小孩子,自然比旁人更闹腾十倍百倍。
连乔被楚珮小手牵着,披上一件薄衫,徐徐登上莲舟。皇帝嫌龙舟太过阔大奢华,不够风雅,执意向民家雇了这顶不起眼的小舟来,仿佛如此才能融入旷然山水之中,连乔简直不能理解这些贵人的古怪脾性。
楚珮牢牢盯着湖面上盛放的粉色莲瓣,嘟囔道:“这花没有御湖里的大。”
连乔笑道:“御湖里栽种的都是天下名种,千挑万选培植出来的,自然更宜赏玩,可结的果子就不一定了。你不信尝一尝这里的莲蓬,保准比宫中的滋味更清甜甘美。”
一席话说得楚珮起了兴致,因见那几枝荷花近在眼前,便嚷嚷着要摘上头的莲蓬。连乔让顺安小心看着,自己便掀起布幔,走入舱篷之中。
楚源已经盘膝而坐,桌边是一壶清冽白酒,连酒杯也换成了淡绿荷叶纹样,杯沿就如荷叶的皱襞,有数不出的意趣。
风炉上还坐着一壶牛肉羹,咕嘟咕嘟飘着香气。
楚源含笑招手,示意她近前,“你也来陪朕饮几杯。”
“陛下怪知道享受的。”连乔将裙边折起,规规矩矩的在桌旁坐下,说的话却不规矩,“撇下大臣们不管,倒跑来这湖光山色之地逍遥快活,亏您还说自己勤勉!”
“做皇帝的人,难道就不许偷个懒?”楚源笑着倒了一杯淡酒给她。
连乔闻得酒味不重,反倒有一股沁人荷香,不禁咦道:“难道荷叶也能酿酒么?”
“说什么傻话,不过是用些荷叶贮存罢了,小巧而已。”楚源笑道。
连乔试着酌了一杯,果然只是闻着香,喝起来不过泛泛,果然只是尝个新鲜。
她放下酒盏,又望着对面皇帝谑道:“听闻西湖不但风景秀美,佳丽尤多,陛下怎的反倒蜗居在此,也不出去见识见识?”
即便此刻身在船舱之中,也能听得湖上歌姬渺渺的歌声,若是当面相闻,那滋味必定更加销魂。
楚源是惯会哄人的,乜斜着望她一眼,“朕得阿乔,夫复何求?”
皇帝怕有些醉了,否则不会出此调戏之语——连乔总不能将其当成肺腑之言,她笑道:“干喝只怕伤胃,臣妾给您盛些牛肉羹侑酒罢。”
连乔拿起一只朱漆木碗,起身向风炉边走去,那汤羹炖的滚热,连乔舀的时候便须小心翼翼的,免得烫了手,才盛好一碗,就看到一个身穿粉衣的俏丽女子掀帘进来,面容焦灼的道:“抱歉,我能否在你们船上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