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容落在人群末尾,和炎朔做最後的篩查,把遺漏的棉鈴蟲抓出來踩死。
「叢大人。」忙碌中身後響起一道稚嫩的聲音。
「嗯?」叢容詫異轉頭。
是夏犬。
小孩兒手裡捧著一個大碗,裡面裝滿死掉的蟲屍。他低著頭,手指侷促地摳著碗邊。
半晌,他似是終於鼓起勇氣,抬眼直視叢容,聲音小得差點聽不見:「叢大人,您會懲罰我父親嗎?」
夏犬的父親就是牟吼。
而牟吼當初會主動提出替他打理試驗田,就是希望能方便照看孩子。
叢容有些驚訝,想了想說:「會。」
小孩兒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底瀰漫起一層水光:「那,那您會打他嗎?」
夏犬是奴隸的孩子,從小就是個小奴隸,還在奴隸洞的時候,他就見過炎鴉用皮繩抽打犯錯的奴隸,還有前首領之子炎鵬會把燒燙的石頭烙到私奴身上,聽他們發出悽慘的嚎叫。
奴隸是一個部落最底層的存在,他們就和牲口一樣低賤。雖然夏犬沒見過叢大人打人,但這次他爹似乎捅了個大簍子,大人肯定氣壞了。
夏犬不敢看青年的眼睛,他怕在裡面看到憤怒和失望,只能像鵪鶉似的再次低下頭,掩飾內心的不安。
「打他蟲子就會消失嗎?」叢容問。
其實牟吼並沒有做錯什麼,他甚至還在發現蟲子後第一時間想辦法採取措施了,但在其他人眼裡,牟吼就是沒打理好叢大人的試驗田,他把事情搞砸了。
夏犬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這麼問,下意識搖搖頭。
「所以,我不準備打他。」叢容說。
小孩兒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叢大人看著他,無奈嘆氣:「我本來打算等棉花收穫後,獎勵你父親一塊棉布,但現在,沒有了哦。」
夏犬傻兮兮地站在原地,像一隻石化了的小動物。
沒有懲罰,只是把原本的獎勵取消了……
小孩兒回過神,吸了吸鼻子,大聲說:「叢大人,您真好!」
叢容:……
傻孩子,等你以後知道棉布有多珍貴,就知道我好不好了。
棉花地里沒有人偷懶,連一向咋咋呼呼的炎丁都收起了往日的散漫,沉默而專注地捉著棉鈴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