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乐生睁开眼睛,发现白凝不在身边。
他躺的,也不是家里那张床。
他打量了一眼身上的睡衣,还是睡前换上的那一套。
所在的房子他倒是认得,是相家祖居,距离S市一百多里地。
小的时候,他来过几次,这里和他记忆中的分无二致,一样的富丽堂皇,宽敞气派。
相乐生想,他大抵又在做奇奇怪怪的梦了。
一梦回到二十多年前,人却还是现实中的模样。
宅子空空荡荡,一个人也看不见。
他循着记忆走到父母所住的房间,从宽大的衣柜里翻出一套男式正装。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经典款永不过时,即使是许多年前的衣服,依然衬出了他优雅矜贵的气质。
车库里停着好几辆那个年代当之无愧的豪车,相乐生选了辆黑色的丰田皇冠,发动引擎,开出大宅,走向通往S市的公路。
去看看小时候的白凝。
他这样想。
开到白家所居的机关大院时,指针正好跳到中午十二点。
大院门禁森然,他一个陌生来客,想要进去,恐怕不太可能,只好在停车场守株待兔。
好在,等了不过十分钟,就看见了六七岁的小姑娘。
白凝从小就长得精致,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巴,穿着白色的公主裙,系着红领巾,背着浅蓝色的小书包,被一个眉目非常漂亮的男孩子牵着,慢慢往院子里走。
她口中回应着男孩子的话,眼睛漫无目的地往四周打量,看见就算在大院也不常见的高级汽车时,略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两眼。
一个高高壮壮、皮肤微黑的男孩子从后面追过来,拍拍前面男孩子的肩膀,声音响亮地邀请:“承铭,去不去打游戏?我请客!”
李承铭有些意动,捏了捏白凝又小又软的手,和她商量:“阿凝,咱们和峰哥一起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白凝摇摇头,细声细气地答:“我回家太晚,妈妈会不高兴。”
相乐生眯了眯眼睛。
两个青梅竹马,都凑齐了。
一晃神的功夫,白凝已经和朋友们告别,转身进了大门。
再喊她也来不及。
不过,过了没多久,白凝又从大院里跑了出来。
这次,她没背书包,眼睛红通通的,一边抬手抹眼泪,一边往旁边僻静的小路跑。
似乎是觉得哭鼻子太丢脸,不想让别人看到。
相乐生的心揪了起来。
他迈动长腿,很快追上去,从后面喊她名字:“小凝!”
白凝闻言顿住脚步,肩膀微微颤抖着,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这才红着眼睛回头,故作平静的声线中带了一丝哭腔:“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相乐生暗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蹲下身和她的视线保持平行,将帕子递给她。
他放缓了声音,努力释放出善意:“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不放心你,托我来看看你。”
白凝没有接手帕,反而颇为戒备地后退一步,瞪着他道:“你骗人,你是人贩子吧?”
相乐生的眉角抽了抽。
他听见她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这样判断的理由:“我爸爸根本就想不起来我,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打,怎么可能会拜托人过来看我。”
相乐生的心口被什么扯了扯,有些发疼。
“是真的,你爸爸心里其实是惦记你的,只是不太习惯表达出来。”他直直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目光中满蓄温柔,“你妈妈又骂你了是吗?有没有打你?”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翻过手腕,果然看见手臂内侧明显的掐痕。
白凝连忙挡住伤痕,低着头沉默了会儿,对他的说辞已经信了几分,轻声道:“妈妈说爸爸在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是真的吗?她说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爸爸不要我了,爸爸讨厌我……”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掉起眼泪,却又觉得哭泣是很懦弱很没用的行为,抬手挡住眼睛。
看见她这样的哭法,相乐生觉得心里压抑得很,几乎喘不上来气。
他靠近她,用手帕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把此生所有的耐心都拿出来,不厌其烦地低声哄她,牵着她的左手,带她往车边走。
白凝哽咽着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是人贩子吗?”
她心里却涌起一个疯狂的想法,就算他是人贩子,连人贩子都比她妈妈对她好,跟着他走也无所谓。
年纪这么小,就这样多疑。
相乐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指指清洗得一尘不染的豪车,问:“人贩子会开这么招摇的车,来拐卖小孩子吗?”
很有道理。
白凝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见相乐生十分妥帖周到地俯身为她系安全带,又涌起另一个猜测。
“你该不会喜欢小孩子吧?”她还没有掌握“恋童癖”那么高级的词汇,但怀疑的眼神和表情已经将意思表达得十分明显。
相乐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抬手狠揉她的头发,吐槽了句:“你小时候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还没有变态到那种地步。
他只是想来看看她,陪陪她。
“小凝,你想去哪里玩?”这个年代还没有地图导航,道路布局和现实中的又有不少差别,好在相乐生早有准备,在来的路上买了份纸质地图。
他摊开地图,修长的手指在上面逡巡片刻,指了指东区一家新开的游乐场:“去这里好不好?带你去坐摩天轮。”
白凝已经从难过的情绪中恢复,抬高下巴,轻轻点了点头,颇有些大家闺秀的矜持,但眼睛里涌现出的雀跃却没逃过相乐生的眼睛。
真是可爱。
相乐生笑着摇摇头,发动引擎。
工作日的游乐场,人并不多。
门口有几个贩卖零食的商贩,牢牢抓住白凝的目光。
她指指卖棉花糖的摊位,对相乐生道:“叔叔,你可以帮我买一个棉花糖吗?我没带钱,稍后让我爸爸还给你。”
不撒娇,不无理取闹,她的处理方式,已经很有成年人的冷静。
“好。”相乐生拿出钱包,想了想问了一句,“我有那么老吗?”
他自认还算玉树临风,气质出众,她至于叫叔叔吗?
白凝歪歪头,一副他才是奇怪的那一个的模样:“爸爸的朋友,不叫叔叔叫什么?伯伯吗?你应该没我爸爸大吧。”
……算了。
相乐生认栽,给她买了个超大尺寸的彩色棉花糖,又从旁边的摊位上买了麦丽素、跳跳糖、干脆面等他看不入眼但在小孩子眼里绝对诱惑力十足的零食。
白凝不过吃了两口,便发现这棉花糖中看不中吃,撇撇嘴道:“太甜了。”
相乐生自然而然地接过,顺着她在彩色云朵中留下的缺口咬了下去。
摩天轮刚建好不久,刷的漆崭新又鲜艳。
一大一小两个人钻进金色的座舱里,机器“嘎吱嘎吱”启动,他们缓缓上升。
大半个城市,渐渐展现在开阔的视野之中。
白凝望着地上蚂蚁一样的游客发呆,脸上是对于同龄人而言过于沉重的忧伤与迷茫。
相乐生没有观赏风景,眼睛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身上。
他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夜半来,天明去,梦里面的一切,包括她,包括这场正常世界中绝不可能出现的时空交错与相遇,很快便会消失无踪。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小凝。”他张开薄唇,声音很轻,生怕吓着她,“大人并不是永远正确的,他们之间的矛盾与纠葛,也不是你的错误。”
白凝的睫毛颤了颤,苦笑着说:“可是,受到惩罚的,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啊?”
如果这是现实,相乐生绝对会不顾一切地带她走,把她藏起来,保护起来,给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给她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
可惜,这不是。
相乐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掷地有声,像在做一个一定会成真的预言:“你要好好爱自己,自私一点、冷血一点也没关系。终有一天,你会变得强大起来,你会遇到真心喜欢你的人,你会收获很多很多的爱,你会过上你理想中的生活。”
白凝怔怔地看着他。
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终于闪现一点光亮。
相乐生从梦中醒来,安稳躺在他臂弯里的女人身体温热,呼吸绵长。
他侧过脸吻她,大手钻进她衣襟里,熟练暧昧地点着火。
白凝困极,任由他施为,配合着张开双腿,让男人高大的身躯严丝合缝地嵌进她的身体。
他在她身上起伏,吻得她呼吸困难,白凝闹了起床气,抬手挡他的脸,抱怨道:“相乐生,你烦不烦人……我困死了……我要睡觉……”
“做完再睡……”相乐生也不着恼,在她颈间吮出一个色泽深红的吻痕,抬高她的腿,进得更深。
做了大半个小时,他大汗淋漓着射在她体内,舔着她圆润的耳垂,把声音喂到她耳朵里:“老婆,今天正好是周六,我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白凝闻言有些意动,钻进他怀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好啊……我再睡会儿……”
宽大的手掌搂着她赤裸的雪背,轻轻拍着,像在哄小孩子入睡。
男人素来冷淡的眉眼染上些许暖色,摸摸她汗湿的鬓发,看着她毫无心事的甜美睡颜,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的下巴贴着她的发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睡了过去。
梁佐番外:像我这样的人<脱缰(双出轨,NPH)(鸣銮)|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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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佐番外:像我这样的人
墨尔本。
唐人街。
SwanstonSt和LittleBourkeSt两条街交界处,两根中国红的柱子高高矗立,顶上架着充满中国特色的琉璃瓦牌坊,旗帜鲜明地宣示着这里的独特之处。
它承载了异国游子对故乡的思念,通过美食与熟悉的亚洲面孔、风土人情,给予他们肤浅却有效的慰藉。
拐进这条热闹繁华的街道,所有的中国元素扎堆,红彤彤的灯笼高高挂起,琳琅满目的招牌上写着“北京烤鸭”、“高级中华料理”、“横洪大饭店”……更有许多现代元素混迹其中,共同刺激你的眼球,颇有些不伦不类。
这样庞杂的、混乱的小世界里,充斥着无数游客,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刺激着消费,也养活了许多人口。
深夜十一点。
一家生意红火的大排档仍旧爆满,毫无打烊的迹象。
客人们喝高了酒,高声叫嚷着,发泄在此地挣扎讨生活的不如意,冷不防哪句话戳中心事,又借酒发泄,掩面嚎哭起来。
前厅这样热闹,后厨也不遑多让,大师傅翻勺炒菜的动作不停,嘴里骂骂咧咧地呼喝脑子不太灵光的新帮工动作小心些。
最昏暗的角落里,身材瘦削的少年……或者说是男人,垂着头,微微佝偻着腰,默默刷着堆积如山的脏盘子。
虽然穿着灰扑扑的半旧毛衣,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皮相长得实在不坏。
肤色白皙,眉眼俊俏,乌黑的头发顺服地塌在额前,左边的眼角长着颗深红色的小痣,添了一点儿风流意味。
只不过,他神色恹恹,那颗痣也颇为黯淡,明明年纪尚轻,却透出一种无精打采的暮气。
脖子上戴着的金属吊牌,似乎也蒙了一层尘土,黑沉沉的,不再反光。
梁佐埋头认真洗着永远油腻腻的盘子,被口吐芬芳的大师傅“慰问”了两句,努力加快速度。
中午自己煮菜吃的时候,不小心在左手食指上切了一道深深的刀口,这会儿伤口又裂开,丝丝缕缕的血泡进肮脏的水池里。
倒感觉不出太明显的痛觉,指腹早被水浸得发皱发麻。
更何况,这两年,他已经被各种学习与生活的重压锻炼得皮糙肉厚,忍耐痛苦的能力提高了十倍不止。
直到凌晨一点,繁重的工作才接近尾声。
将黑乎乎的水池清理过一遍,大师傅早就不见了人影,几个帮工收拾好东西,对着走进来的老板谄媚地讨好着,拿到他们各自的薪水,高高兴兴地各奔东西。
梁佐擦干净双手,和那位三十多岁的矮胖男人打招呼:“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