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卿浸泡在一灘硝煙味的蟲素里,被氣味弄得渾身發軟。
前不久蟲素還揉雜過,交換過,顯得那麼親密無間,下一秒就被刀劍相向。
路卿笑了笑,終於明白幕後者的目的。
但他無能為力,只是摸了摸抵著自己脖頸的前肢,啞聲道:「你要吃了我嗎?」
雌蟲張開了嘴,露出沾有毒水的尖牙,眼底的渴望是那麼深切。
雄蟲眼眸里的光到底還是在那滿是食慾的紅眸里,一點點被撕碎成點,散了個乾淨。
「艾勒特,我突然想起一句話。」
看著雌蟲的臉越來越近,前肢也卡在肉上凹出一道小坑,路卿呼吸反而平緩下來,像是開著玩笑似得傾吐:「有人說,吃進肚裡,融為一體,也算是變相地永恆了。」
「我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路卿知道說的這些話註定無蟲在聽,但還是閉著眼繼續說:「小時候,身體很弱,經常不能出門,我盼望著自己能通過祖父說的古武,強身健體,然後自由地出去。」
「後來雌父死了,我被雄父關進家裡,即便身體變好了,想要出去這件事,卻變得更加難了。」
「雄父不喜歡我,我知道。」
「他對我的耐心向來不多。」
「我唯一慶幸的是,他答應了我的請求,將你帶了回來。」
路卿輕笑了一聲:「我沒有什麼玩伴,你就是我的玩伴,我唯一日日相伴的朋友。」
「會安慰我會鼓勵我會陪著我,即便你不會說出來,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能感受得到。」
「當你把雌父留給我的那塊玉從烏鴉嘴裡給我追回來的時候,我真的感覺到了光。」
「我想,就這樣過著,籠子裡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路卿的聲音有些發顫,他並不是害怕,而是擔心這些話永遠說不完了,所以語速變得更快。
「我怪你怨你,但不想阻止你,如果是為了活著。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呢?」
「但蟲心是肉做的,我真的一度想,毀滅吧,拉你一把,一起去死好了。後來遇到了書書,離開了洛克家,過了一段安生的日子,我覺得人生好像沒什麼非要你死我活的事情。」
雄蟲吐出一口氣,嘆息道:「我是井底之蛙,我的想法太狹隘了,我以為你就是我的全部了,可世界遠遠比我想像的要精彩得多。」
「但面對這麼豐富多彩的世界,我還是會因為你而感到痛苦。」
「艾勒特,我愛你的,現在也是,我好像忘不掉你,就算對你冷淡也好,就算說出那些殘酷的話也好……都忘不掉你。」
「可能是習慣了,可能是別的,我忘不掉。」
「我始終想聽你給我個解釋,一個回答,告訴我拒婚時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被逼迫的,或者是什麼。」
「但沒有,好像也無所謂了。」
雄蟲終於把心裡的話說完了,緩緩睜開眼睛,坦然接受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卻看見蜘蛛猩紅的眼裡流出了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