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仍舊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身體。
風似乎有消磨力量的效果,睏倦在魔族士兵中蔓延,到了深夜,他也沒能撐住。卡洛斯蜷在一邊,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因此他沒能看見後半夜,阿維德投來的注視。
這麼多年了,阿維德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目光大約很逼人,偷看的時候總是會被人發現。所以他的視線只是在卡洛斯身上停留了一瞬間。
這個魅魔看著很普通,血脈一般,幾乎沒有血脈,眼睛甚至丟人地呈現出了屬於其他種族的褐色。身體也分外的孱弱,阿維德一手就能捏死對方。但阿維德沒在他的眼睛裡看見膽怯和畏懼,一點都沒有。
不管是人族和魔族,這樣的眼神,他只見過一個人。
太熟悉了,越看越熟悉。
但阿維德又輕輕地搖頭,維持著自己的結界,望向寒風龍捲外的那輪紅月。
卡洛斯,也是唯一配得上卡洛斯名字的那位騎士,已經死了十年了。他也不是十年前的自己了。至少不能因為自己的一點臆想,就覺得眼前這個魅魔和那人相似。
手臂忽然被什麼東西觸碰了一下。
阿維德的視線扎過去。
那是一截小小的尾巴,尖端的紅心看著很軟,又很尖。仿佛有自我意識一般,感受到阿維德的目光,竟然很自覺地往邊上挪了一下。然後發覺阿維德除了盯著,沒有別的反應,小尾巴頓時抖了抖,渾身上下都是一種不怕死的氣質,大大方方地貼上來,纏繞住阿維德的胳膊。
阿維德:「……」
如果不是現在,他根本沒想到那魅魔竟然還有一條尾巴。
無他,卡洛斯清醒的時候,實在是太乖順了,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都在訴說著自己並沒有任何的威脅性,連尾巴這種向來以多動、不聽話、有自己意識著稱的部件,都能被控制得妥妥噹噹。
阿維德忽然眉頭一挑。
很有意思……他之前沒反應過來。但這種能極大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就預示著,這個魅魔絕不會是無能之輩。
軟軟的紅心尾巴貼在他的身上,吸取他的體溫,約莫是過於舒服了,小尾巴松松垮垮地耷拉下去,然後更加緊實得纏繞著。
有來自血脈的烈火,阿維德的體溫比絕大多數魔族的溫度都要高,在寒風侵蝕之地更加明顯。不過,這個世界上似乎還沒有出現過魔族,敢於貼到他的身上來取暖,哪怕只是一根尾巴。
阿維德捉住那根尾巴,將它捏在手心。
他將視線再度轉到卡洛斯臉上。孱弱的魅魔此時已經睡下了,將臉埋在地上的獸毛絨毯里,蜷得像只小獸。這個姿勢,也難怪尾巴會在身後亂晃了。似乎是感到尾巴上的溫度和觸感,他輕輕地皺了皺眉,卻沒有立刻醒來。
……如果是他,一定會在瞬間醒來。阿維德淡淡地想。哪怕相似,這世界上也再找不出那樣一個人,值得他傾注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