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花常帶刺兒。
季徯秩一身的刺兒,卻並非嬌花。
在宋訣陵心裡頭,季徯秩合該是那替花遮雨的翠葉,任雨淋,任風吹,再落到地上,和醜陋的他融在一塊兒,而非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哪怕落了也是白的。
然眼下他讀不懂季徯秩,不能總叫自己耽於扭曲的妄念之間,便索性收回了眸光,自腰間取出一張畫像,仔細比照起那些個人兒的臉來。
末了,他逕自尋一鶴髮染染的老翁而去,了。行至那老翁跟前時,一身囂張跋扈的浪子勁兒已被他散了個沒影兒,還見他規規矩矩地拱手道:
「師祖,徒孫謹尊家父教誨,今特前來求拜師祖為師。」
那老翁捋了捋長須,沒有要推辭的意思,只問:「你就是宋易的兒子?」
宋訣陵垂著頭,只把腦袋更壓低了,點了點。
那老翁咳一聲,道:「成了罷,既然要拜師,莫要再喚師祖了,今後便改稱師父罷!徒弟不成器,師祖二字老夫還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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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思與沈復念雖為雙生,走的路卻大相逕庭——那沈大磕頭拜了武人江臨言為師,沈二卻跪在了隱居已久的先朝宰相跟前。
北世子李跡常本就屬意江臨言,誰料被沈長思捷足先登,然他視若無睹,行至江臨言身旁,也是一跪一拜。
沈長思怕那人如願,著急忙慌也跟著他拜。沈李二人不玩孔融讓梨的把戲,頭磕完了,也就大眼瞪小眼起來。
江臨言瞧他們那副爭搶模樣覺著好笑,道:
「得了,你倆拜堂成親呢這是?再不起來,我可就念了?」
念?
念什麼?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只都還跪著。
江臨言片晌卻忽地正色起來,他把手背在身後,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緊接著就是震得滿講堂齊發愣的渾厚一聲:
「一拜天地——」
那沈李二人自覺丟臉,急匆匆地相互攙著起身,再不敢跪,只是皆垂著腦袋,一時半會兒沒臉再瞧人。
「我收徒沒那麼多講究,不在乎這一人兩人的,你們爭個什麼勁?」那江臨言笑笑,忽然隱秘地說,「來、你們二人給我報報生辰八字,為師給你們算上一卦。」
二人面面相覷,倒也沒多問,只爽快地將八字報了上去。哪知江臨言說是要卜卦,也不過把杯珓隨意往半空拋了一拋,而後接在掌心,再用另一隻手蓋在上頭,不待揭開來看,便道:
「沈小子,你是塊當師兄的好料子,日後你當師兄。李小子!你年齡雖稍長於沈小子,可天意不可違,你這師弟可要當好咯!」
未卜先知,他們這師父可是有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