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勉強?狗也能不搖尾乞憐不是?數年前我勸你早做打算,你不聽,如今落得屈膝作狗下場……瞧你實在可憐,便再贈你一句『陰陽神變皆可測,不測人間笑是瞋【1】』。這世間人心最不可察,『情』這害人玩意還是早些拋了好!——咱們再來打個賭罷,就賭再過幾日那太后定會來尋你。」
太后?
那整日燒香拜佛,為天下祈福的太后?
季徯秩沒吱聲,只默默離了宋訣陵的房,還不待天亮便縱馬回了府。宋訣陵聽聞隔壁動靜,身子雖是乏得很,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索性也起了身。
收拾衣物時,沈長思拋給他的話本子自其中掉落。
那東西被風爺翻開幾頁,恰至終卷,卷名取作「春叢認取雙棲蝶【2】」。
宋訣陵俯身去拾,冷笑起來。
——那話本子寫得可真好,還給了他倆一個雙宿雙飛的妙果,看得他差點就溺在裡頭了。
可天下那麼多風流債,大抵皆作意難平。他不是話本裡頭那無憂無慮的風流將軍,季徯秩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深宮侯爺。
愛也好,恨也罷,他們倆之間築的是石牆,摻不進那麼濃的情。
他宋訣陵站在這群雄相爭的戲台子上,季徯秩不過一個上來唱倆嗓子的小角兒,沒必要費心太多。
宋訣陵明白的,季徯秩這人,他養不熟的。
***
宋訣陵方回府便將那裝了殺人令的匣子遞給欒汜,輕聲吩咐:「拿去燒了。」
欒汜心中一驚,勸道:「公子,這可是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來的,要不先留……」
「用不著了,留下來只是個禍患。」宋訣陵面不改色地說,道,「更衣。」
「您要外出?」
「豐德茶樓。」宋訣陵展開雙手,讓欒汜替他褪下衣來,「你留在府裡頭,換欒壹陪我去。」
「他冒失過頭,恐會誤事!」欒汜為宋訣陵披上一條繡著連雲紋的袍子,又在腰間系上個容臭。
「誤事與否說不準,倒是你真得向欒壹學學如何討人歡心。」宋訣陵自己束上大帶,頓了頓,又道,「上次你沒跪著給許翟奉茶,還奪門而出,他今個兒仍舊記著仇,吵嚷著要罰你。」
欒汜咬著下唇,雙拳攥得很緊,「公子,分明是他先……」
「欒汜,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這些事還看不分明?不該逞的意氣,你逞了沒有用!許翟一個坐吃等死的混子懂個屁?就知欺軟怕硬,要他人受胯下之辱,好撫慰他那被許未焺壓一頭的自尊。」宋訣陵瞧著欒汜,沉聲道,「你是我的近侍,來日必定要作我副將。你跟了我這麼久,見你受委屈,你主子我心裡頭難道就會好受?記著點罷,小不忍則亂大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