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聞聲瞧面,光看其邁步,徐雲承便知那是燕綏淮不假。
徐雲承知道自個兒該走了。
縱有面具遮掩著自己的顏容,可單單叫燕綏淮撇面那麼一瞟,他便覺得自己赤身裸|體,無處遁逃。
心裡升騰起的那股子不安硬生生壓低了他的頭,徐雲承扶了扶面具,只垂著腦袋疾行自燕綏淮身側穿過。
擦身而過的剎那,入鼻的乃燕一身輕浮酒氣,燕綏淮身上再無舊時那般厚重清幽的沉香味。
他抿了抿唇,像是不甘——習慣這東西,燕綏淮能改,他不能,再想也不能。香麼,他用習慣了,便覺得其他香料聞來皆不適,以至於至今仍用著舊時他與燕綏淮共同調配之香。
那香將他這人和屋子早早都給醃入了味兒,只消推開他屋門或是貼膚而嗅,總免不得捕著段段冷香。
但今兒為免各式麻煩,他臨時換了種俗香蓋身,如若不將鼻尖湊在衣上細嗅,便不會覺察端倪。
徐雲承正怔愣,那燕綏淮卻倏地攥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了步子。
本就不合禮節的舉止已叫徐雲承頗為訝異,誰知那布滿厚繭的長指還放肆地掀了他的衣袖,徑直探進其中摩挲他的肌膚。
徐雲承不做思索,只赫然把燕綏淮的手甩了開來,仿若纏上他的是什麼索命幽魂。
徐雲承自知如此舉動極為失禮,佯裝著只是應激之舉拱手朝燕綏淮做了個揖。
燕綏淮垂頭乾巴巴地笑了兩聲,說:「您身上的氣味真是同鄙人一位故人像極。」
徐雲承已沾了滿身平州人慣用的俗香,清楚燕綏淮此番就是無事找茬,可令他詫異的是——燕綏淮本不是那般喜好同陌路人打交道的,怎獨他徐雲承恰好倒霉,撞上了這人改性?
徐雲承沒搭腔,只把腦袋晃了晃以示並不介懷,只抬腳便要走。
「嘖!鄙人難遇這般珠玉,怎麼您話都沒張嘴說上一句便要走?」燕綏淮伸手將他攔住,「好歹相逢一場,不認識認識?」
燕綏淮身邊繞著的那些個人,只是笑著抱臂瞧,沒有半分要攔著燕綏淮耍瘋的意思,片晌就不約而同地相互拉扯著走了。
這地兒留了他二人,徐雲承倒是很從容。他不慌不忙地自袖袋當中取出玉簪子,沖燕綏淮比手勢說自個兒正忙著尋人,需得先行告辭。然他比完手勢並不待燕綏淮回應,一甩袖,便要學著適才那些個人大步離開。
燕綏淮眸色陡然一冷。
「徐——雲——承!你膽敢再走一步試試?!」
徐雲承身子驀地一僵,確信那燕綏淮已認出人後便更不作掩飾地要逃。他並不好奇燕綏淮是如何認出自個兒來的,雖自認處境窘迫,倒一點兒不含糊地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