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徯秩回頭淡笑道:
「多謝余王提醒。」
余之玄瞧著他們的背影漸逝後,又閉目養起神來。
他那本就濃密的眼睫此刻更是如簾,若略去那男性特徵極為明顯的身板,僅瞧臉倒似一個小憩的美人。
「陛下今日所為,臣皆會稟告太常卿。」雲無漠道。
「告便告罷!他還會殺了朕不成?」余之玄諷刺地笑道,「他已戴了個以下犯上的高帽,總該不會想再著一身弒君的衣裳罷?」
「臣見未必。」
二人正說著,龍椅後忽響起了腳步聲。
余之玄蹙起眉來,而後又舒眉閉目,輕道:
「您今日來得可早——我心系黎民的好太常卿。」
只見一披著金邊鴉青長袍的高挑男子從陰影里走了出來。那人眉尾微垂,眼型稍長卻不挑,反有些下至,瞧上去溫柔似水——細細瞧來才能隱約窺見其中的冷光與狠勁。
那人雖生了一涼薄之唇,卻也攔不住他的一身玉潤氣度,當然也不可為那一副似可容天下蒼生般的慈悲面容蒙上一縷塵灰。
他雖生了一張普渡眾生的面容,身材卻是照著武將之姿生的。他的個子很高,卻不顯得清瘦,縱馬時的颯爽勁與恐怕能與宋訣陵一較高下。
至柔與至烈的被這太常卿費心揉在了一塊兒,捏出了個神仙般的人兒來。在這偏愛面容至柔,而身材健秀高挑之人的余國來說,這大祭司生得可真對足了他們的口味。
不過誰言心面如一,誰道容美即心善?
他好似帶刺之花,將狠毒藏在葉叢,將身子一扭化作毒蛇,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暗吐信子。
那人繞過雲無,輕道:
「且先退下罷。」
「是。」那方才還面露凶色的將領順從地垂頭行了禮,提劍離開。
那太常卿悠悠行至余之玄面前,用兩手撐住龍椅道:
「陛下,臣今日來得也不早啊!又不是非得等到子時,偶爾晨間來幾次不也有趣?」
「有趣?麻煩倒是真。夜裡縱不升簾,愛卿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朕亦瞧不真切。愛卿今日來得這麼早,您是稱心如意了,吹燭散簾又該費多少功夫!可莫弄糙了朕殿裡頭宮女的手。」安漓戌在余之玄身上投下陰雲般的濃影,但那皇座上的人卻仍舊散漫,半晌才輕蔑地掀開眼帘,「對了,愛卿不是總愛打耽於政事的名號,往日裡朕請都請不到人,今日怎麼誤了早朝?」
「散朝已有好些時候了。」安漓戌用指輕撫著余之玄的臉,笑道,「陛下是真糊塗了,不知是不是太久沒上朝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