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盛熠坐在御書房等那禮部尚書賀原進宮,范拂則貓著腰給他遞翎州千里加急的戰報。那范拂垂著睫,沒有要窺探的意思。那魏盛熠疑人還算有度,本就沒打算往范拂面上瞧,只接過那戰報拆開讀了。
半晌,魏盛熠將那信擱在一旁,面上神情叫人不知他是喜是悲。只見他眉頭鎖起,嘴角卻朝上勾了些許——這眉黛蹙損是為翎州安定不復存,是魏疆土不得歸;嘴角挑起是為帝王大業將成,是為先皇業果再添,他已居高處,萬丈冰寒容不得他當一座渡人的佛,
他瞧著那范拂磨墨,那黑亮墨汁模糊映出了他的半張臉兒。他原先只沉默地坐在那兒盯著瞧。後來不知怎麼發了火倏忽擋開了范拂握著墨錠的手,將長指浸入了那墨中,把那半張臉攪碎,還張口問道:
「你常年跟著范棲,可曾聽聞他論及宋家?」
「回王爺,不曾。」那范拂淡定地拿布吸去墨錠上的墨水,端端正正地將它擺在了玉墨床上。
「不曾?」那魏盛熠哼笑一聲,「那本王問問你,你覺著本王該不該將那宋落珩送回鼎州?」
「奴雖不知哪般為上乘之法,卻也曾聽朝臣議論,放那宋落珩回去,無異於放虎歸山。」范拂眼瞼未掀,白淨的面容上浮著些漠不關心的淡然。
魏盛熠方想說話,卻聽門外動靜——賀原到了。
「進來罷!」魏盛熠饒了范拂,吩咐他到外邊候著。這范拂動作不過快了些,便險些被那風風火火進門來的賀原撞著。那賀原近日忙得不可開交,今日被魏盛熠莫名其妙地召入宮中,心中難免積了些火氣,這會兒更是煩躁異常,差點沒忍住朝面前那小太監發了火。
可是這團無名火被魏盛熠那雙惡狼般的眸子凝住一瞧,便登時滅了個乾淨。那雙棠梨眸子沒在他身上停多久,可是攜來的徹骨寒意卻叫他發抖。
魏盛熠將他驚懼模樣看在眼底,倒也沒放在心上,只還一刻不停地拿那幾根布滿刀劍厚繭的指在硯台上打圈,沾得指尖皆是黑得發亮的墨。
那賀原當官已有三十餘年,本不該怕這麼個狼崽子的,但那人的一舉一動,無不似將他架在火上烤。他於是只得稍稍弓了弓腰,裝出一幅帶著疲態的可憐樣,好避避災。但那魏盛熠再沒拿正眼瞧他,只沉聲問:
「賀尚書,本王有一事不解。」魏盛熠的長指在墨裡頭轉悠,白皙的膚色與厚繭子被濃墨裹住,莫名叫人心驚肉跳。
「您請說。」那賀原背上生了些冷汗,一滴滴滑在背上,癢的發緊。
「您說當這魏的皇帝,什麼東西最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