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好久都沒弄懂,直到有一天他恍然大悟,原來從來不是宋訣陵困住了他,是他心甘情願地將自己鎖於囹圄。
這事兒流玉知道的。
不久前季徯秩與宋訣陵於雨夜相逢,一番波折後,這侯爺狼狽地逃回了府。那夜流玉紅著眼問他:「侯爺,可是那負心漢對您死命糾纏?」
他搖頭。
她的聲音抖了起來:「那可是因您對那人余情未了?」
他仍舊搖頭,她卻不依不饒:「侯爺,流玉不懂,您若真心喜歡,何不……何不從心而行?世間萬物哪裡分那麼多對錯,人就那麼一輩子,心之所往若不是大禍便當它是對的又如何?您何苦對自己百般折磨?」
那時,候府黯淡的燭光打在季徯秩那張蒼白面容上,他苦笑道:「流玉,你不懂……你真的不懂!」
「怎麼不懂?哪裡不懂?!」
她哭,他也哭。
「這世間苦命鴛鴦好歹成雙,而我形單影隻,不過是把別人的玩笑當成了真心!你以為宋落珩他纏著我是因為什麼,我不脫身又是為了什麼?他動的是利慾,而我動的是真心。你要我去和他好,豈非捧著一顆真心給他摔!」
那夜很長,流玉抱著他家侯爺陪他哭。第二日,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再沒提起有關宋訣陵的種種。
宋訣陵的笑將季徯秩的思緒拉了回來,季徯秩的頭嗡嗡一陣疼,只能撐著額繼續聽他說。
「放過?」宋訣陵哈哈大笑,劍眉處蹙出了幾道很深的紋路,「不行啊,季況溟!我都跟你說了,我要你的兵,龕季營裡頭多少好兵,我怎麼捨得放手?」
宋訣陵笑著,那笑很是漂亮,只是有些不合時宜。
這是季徯秩第二次求他放過自己,宋訣陵記得好清楚,上一次是在繾都,季徯秩說想跟他好聚好散,他對那紅衣公子說他要不死不休。
季徯秩好似山野里吹的風,給他捎來了春夏秋冬,可總有一天會走個無影無蹤,或許打東邊去,或許往西邊跑。
為什麼?
他在心裡問,其實他比誰都清楚——若是不知從哪冒出個人對他百般折磨還不給予半分回報,他斷然不肯像條忠犬般對他不離不棄。
誰人想要任人差遣,日夜受罪?
「我若咬死了不給,你又當作何?」季徯秩自下而上地瞧著他,露出了些眼白,可那盛滿怒的眼神偏偏帶了些不合時宜的媚,像極了話本裡頭說的會挖人心的狐妖,凶色皆是繞在媚骨上的。宋訣陵想到這兒,終於承認了自己早已瘋得頭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