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著又躺了下去,沒一會兒便入夢去尋了周公。沈長思靠在桌角上穩心神,過了一會兒才晃著腦袋笑。
沈長思已被那患得患失的毛病困了好些年——別人懂得及時行樂,他倒好瞧著眼前的東西不懂盡情享受眼前的喜悅,眼裡瞧著的皆是來日失去的苦痛。
所以他向來不好爭搶。
然而有些東西到手不需爭,他們自作主張地來,又自作主張地走,像是一陣握不住的風,隨心來,隨意去。他沒有資格把那些人留下,只能笑著送他們走,然後悵然若失,不知道的人見他離別笑面還以為他沒心沒肺。
下序清山那會兒,別的人都只瞧見他嘻嘻哈哈,只有江臨言和李跡常拍了他的肩,嚴詞厲色道:
「忍著,不許哭!」
沈長思愣了好一會兒,俯身把江臨言給他蓋上的暖衾從地上拾起,又嘆了口氣。
他師父江臨言人雖還算是親切體貼,但體貼也是有個度的。就拿目前這情況來說罷,他雖懂給沈長思蓋上條暖衾,卻不知將那人扶到榻上睡,還鳩占鵲巢,舒舒服服地在那行軍床上歇了個歡。
說他體貼罷,倒也真是體貼,只是叫人不清楚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心。
沈長思兩指一捏,把江臨言畫至深夜的山勢圖放在面前抖了抖,自己攤開看了。
江臨言在圖中山上圈了三個點,一個在主峰半腰處,一個在兩座最高峰之間的山谷裡頭最後一個正是他們所處之地。
他這一琢磨便忘了時間。
他盯著那張圖瞧了又瞧,百思不得其解,眼瞧著帳外有天光隱隱泄入,揉了眼正打算去外頭伸伸懶腰,結果一回身便被他師父給嚇了一大跳。
江臨言拿著那「風水正好」的摺扇往沈長思腦袋上一敲,笑道:
「魂呢?回身子裡邊沒?要不要為師給你招招魂?」
沈長思被打還笑,把雙臂舒展開伸了個懶腰:「師父您這畫的是什麼個意思?」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是要你們即刻把窩從這裡搬走的意思。」
沈長思也沒有猶豫,只喚來了下屬,還在同下屬解釋的時候又朝江臨言問了一句:
「搬去哪兒?」
「哪兒都好,越是落魄的地兒越好,離這越遠越是好。」
「成。」沈長思說著又要出帳去尋人,可自己那衣裳卻被身後人給扯住了,他有些詫異地回身,問道,「師父,怎麼?」
「你小子怎麼不問為師這是為何?」
沈長思對他笑:「我信您。」
沈長思為了這件事跑了一整天,留江臨言在帳內從早歇到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