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夜睡不著,攀屋頂上坐著望天,還沒怊悵若失多久,只聽西邊咔擦一陣響,緊接著爬上來個人。
吳紀三步並兩步地走到他身邊坐下,一開始沒張嘴,只是默默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天,須臾才哈哈笑道:
「這些個星子我是一顆也不認得,該叫江兄來才是,沒準他還能對著星卜上幾卦。」
吳慮不接話,眼睛一眨不眨,好似這麼望著天就能跨過翊淮河,越過棲凰山,直直瞧見那蘅秦的黃沙大漠。
吳慮把腿折起來用腦袋靠著膝蓋,睜著眼睛望天。吳紀卻盤了雙腿,身子向後仰著,微微側了臉兒。
他在看天,他哥在看他。
「阿慮,你想回去了嗎?」
「回哪兒?」
「回北邊去。」
「我為何要回去?」
「思鄉、思親……哎呀我不知道,我就是瞧你不歡喜,我覺著你是想家了。」
吳慮低著頭笑起來,說他在北邊沒有家,他的家在這兒,在魏,在平州,在吳府。
「真的?」
「嗯。」
吳紀的眼睛閃了一閃,笑意就自那閃光里蔓延開來,令披在二人身上的月輝都長出了歡喜。
吳慮不知為何不敢看他,垂下頭去絞自己的指。
「阿慮——」他聽見他哥又在叫他。
「你哥我不是讀書的料子,心思也不在那上邊,平日裡因這事沒少挨了書院先生的白眼。我雖識字,但僅僅讀的進兵書,什麼四書五經我讀一次忘一次,拿棍子打我我也記不住的。我不知你背上那狼頭是怎樣不好的東西。詛咒嗎?還是什麼妖魔鬼怪嗎?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那不是刺青,那是你的皮肉。憑什麼後來刺上去的東西要逼得你剜去長了十多年的皮肉呢?實在是沒有這樣的道理。」
他盯著吳慮,好一會兒才挪開眼來沒心沒肺地笑:「阿慮,你怕賤嗎?」
「這倒說不上怕不怕……就是感覺我離你,離你們,遠的很……」
「遠?」吳紀笑著又挪身子靠他近了些,把手攬上他的肩,「這樣呢?這樣還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