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二幫主,鄙人哪敢玩弄他人真心?事到如今也不怕您笑話,我二人在山下時原是要成親的,奈何今朝魏民間不比余國,見了男人同男人在一塊兒,又是師徒,如此罔顧人倫,當然覺得我們髒了他們的眼,瞧上幾遍都恨不得把兩隻眼都給挖出來。鄙人雖不願虛妄自誇,但自身武藝高強已是板上釘釘。世人不敢欺我,便常將惡言惡拳砸在我徒兒身上。鄙人不忍叫他前半生委屈流浪,後半生又要縮在世人的眼刀下過活,故而來了這兒。」
成親?
沈長思瞧見自己那戲角唱詞愈發招搖了起來,只還皮笑肉不笑地立著聽他師父亂耍。
「原來你二人還是對苦命鴛鴦!我還想你這江湖人兒怎竟想幹些上山混吃等死的窩囊事兒,未曾想竟有這段苦情。」
「二幫主不覺怪麼?」江臨言似笑非笑。
「怪?有什麼好怪,戀慕男兒便是怪麼?」那二幫主的聲音有些抖,指尖摳著羅漢床的木板,「憑的什麼呢?!」
「二幫主如此通透,真叫鄙人慶幸相逢……這山寨,我倆真真是沒白來!」江臨言把頭垂了,「就憑您這句話,若是您樂意,鄙人與徒兒皆跟在您後頭不死不休!若非如今我二人皆為粗繩所縛,鄙人高低得給您磕上幾個響的!」
那二幫主擺擺手,道:「得了,你莫要張口,我同你徒兒說幾句……你可隨你師父他習武嗎?」
江臨言仍是插嘴:「我如何捨得?」
「叫你莫張嘴。」那二幫主又輕聲道,「及冠了麼?」
「回二幫主,是。」
江臨言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咕噥道:「我又非禽獸。」
沈長思仗著那二幫主瞧不著東西,沒忍住剜了江臨言一眼。但他師父只是咧開嘴對他笑,還衝他眨了眨眼。
「這山寨雖體貼婦人孩童,可卻不養閒男人。」二幫主敲了敲床圍子,要沈長思把精力放在他這兒,話裡頭有絲咄咄逼人的味道。
沈長思默不作聲好一會兒,擺出些柔腔,應道:「小人……小人可做些力氣活,端茶送水……任您差遣!」
床上人把肅色化淡了,又是一笑,道:「我問你一問,你倒真慌了——無妨,這寨子裡有的是你能幹的事……端茶送水倒也就不必了,大家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的,還有連這點小事都做不來的麼?又不是山下那些個闊老爺!」
「多謝二幫主!」江臨言似乎真是沈長思的好情郎,這會兒嫻熟地接了話,替沈長思先同那人道了謝。
那二幫主哈哈大笑起來,可就連笑聲也是啞得很的,他道:「若您二人還守著規矩,此刻恐怕皆是跪著的罷?」
「不錯。」
那二幫主聞言接道:「你若真是那姓江的劍客,那還真要請你多多擔待幾分。山有山規,不比江湖,今兒哪怕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於我跟前跪上一跪。來日你二人若進了寨子便成了我們親弟兄,倒是輕易不叫跪了。這點委屈受著,以後該享的福分一點兒也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