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痛麼?」沈長思斟酌半晌,還是開口。
「我?」那二幫主愣了愣,笑道,「哦,你說這眼睛啊……」
沈長思瞧那黑布起伏形狀,料到那布下邊的眼眶中已沒了瞳子,眉不由得蹙了起來,道:「該是很疼的罷?」
「疼……怎麼會不疼?當時都快疼死了。」那二幫主嗓音嘶啞粗沉,內里脆弱的苦澀卻是掩不住的往外頭泄,「眼睛疼,嗓子疼,心也疼……」
「究竟是有多大的恨……才叫那人對您施以這般的毒手?」沈長思垂著頭。
「恨?啊那人倒不是有多恨我……」那二幫主苦笑起來,「雖說過往許多都模糊了,但若是仔細想想,還是覺得悔不當初,原來是我先害了人啊……」
沈長思雖是把他的每個字都聽進了耳,卻雲裡霧裡。
「害了人?可是害了人性命嗎?」
「是。」那二幫主沒猶豫,「毀了他的青雲途,還奪了他的富貴命,罪大惡極……」
「可小人聞您所言,似乎害人非您本意,既然並非有意為之,何談窮凶極惡?」
「因為情深似海。」他說。
沈長思的呼吸變得很是慢,好似這時迸發的任何雜音皆是對他的褻瀆。
「我原不想將這老舊往事翻出來,苦了我也苦了聽者……今兒這般……唉……把日子過好罷,你二人!就當帶著我的那份也一起。」
「是——」
沈長思雖帶著點若有若無的哭腔,但臉卻是冷著的,也就仗著那人瞎了眼瞧不出來。他先前在繾都任職時虧心事做的多,這會兒心臟早已凍成了塊寒鐵,再不輕易動真情了。
也是,畢竟他連他表哥顏陽雪都要戒備三分,又能親近得了誰呢?
他這將軍,在那山前盤踞已久,為的就是將他們這些山匪一網打盡,哪有時間供他與山匪共情?
那二幫主把茶蓋合了問他今兒起這麼個大早來見他,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沈長思道:「師父和我在這山上呆了有一陣子了,若不幹活總有些寄人籬下的滋味,今兒在下跑這麼一趟為的是來向二幫主討點活干。
「這山上哪有那麼多活干?」二幫主笑說,「你要實在憋得慌,便隨了那些個老人家去種田罷!」
沈長思應下來:「多謝二幫主!」
「讓你種田,你謝個什麼勁?」他搖著頭,「再說如今天寒,哪有什麼人種田的?如今大家都在吃前陣子醃好的白菜蘿蔔,哪來的田給你種?還有……你膚凝脂似的滑,若是皸裂了我難免心疼可惜,倒真捨不得你到外邊吹寒風?恰巧孫大娘道今日灶台間缺些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