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是個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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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雲承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那楊亦信還跪在榻前,恐怕是最近累著了,趴在榻沿睡的很熟。
徐雲承費了好些功夫才捋清當前狀況。
他的右手被楊亦信攥得很緊,他覺著有些不適便稍稍動了動,可這般輕微的動靜卻把那人給弄醒了。
楊亦信愣愣瞧著他,眼中笑意隨即轉為了透寒的正色。
徐雲承不知楊亦信這是個什麼態度,便盯著他,誰知那楊亦信不知想到什麼笑起來,可是須臾之後,那笑意褪了,臉又冷下來,道:
「阿承,我們來聊聊罷?」
「聊什麼?」
「聊聊你的身子。」
第102章 釵換酒
徐雲承在平州潦草度過的這幾年能將身子骨糟蹋成這般,沒人料得到。雖說他孩提時期身子也不大好,但經了那場要命的大病後倒也能稱上個身強體健。
這樣弱的身子雖是在平州養出來的,但那是個宜人的好地方,該怪的只有他自個兒。
在平州度過的那些年裡,他為了能叫徐意清能過得好些自己找罪受,把日子過得很苦——病了捨不得費錢請大夫,就把自己悶在被褥里硬熬,小病熬熬也就罷了,他是大病也熬,好似沒有什麼是一碗薑湯解決不了的病,最後一次見郎中還是因著燕綏淮的手被茶杯給割破,他著急忙慌地催欽裳去請郎中。
為什麼把日子過成這般,徐雲承他覺著是他欠徐意清的。
長兄如父,他窩囊,不能叫徐意清過上如常的日子,便只能予她他所能企及之最好。
為了錢,他在平州那些個昏大人的手底下恭順得像條狗,端茶送水還算小,陪那些個大人吃喝玩樂才算大。
一杯杯酒灌進他的腸肚裡叫他昏昏,一句句諂媚討好的話說出口叫他拋了清高,蘸水寫天池的天份被他用以諂媚討好,筆桿劈醜惡的本事被他拿來藏污含濁。
那些臭官兒笑說再苦苦百姓罷,他不吭聲;那些老爺賞了下屬一巴掌,不管掌風挨不挨著他,他都視若無睹。他陪著一個又一個腌臢官兒,舊的去,新的來,默默的,只要能出頭他都無所謂。
陪人賺,賣人當然也賺。
等過些時候,他吃盡那些個肥頭大耳的官老爺好處,便把那些個人的罪狀羅列一通交給專掌監察的官兒——這謙謙君子原竟是個兩道通吃的牆頭草!
他是真有天分,筆下羅列的罪狀既多又細,細至金銀幾兩,銅錢幾吊,怕這些還不夠,就再添油加醋幾分,把那些叫人群情激憤的東西往上再添幾句,什麼「垂腴尺余,換得百姓皮包骨」,什麼「腹如巨象,原竟吞了千千百姓性命」,皆不過信手拈來。
一來二去,這些昏官兒經他手筆就沒有不鋃鐺入獄的。
他照著這般法子將不少闊大人送進了囹圄,好長時間都沒人知道這究竟是誰人幹的好事兒,那些個遭人出賣的官拳頭再硬也只能朝棉花揮。百姓倒是樂呵,紛紛笑說是菩薩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