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叫賀珏這人死麼?」賀珏笑著垂了眸子,道,「臣斗膽求陛下為臣賜名。」
魏盛熠沒推辭,只徐徐起身,道:「玉至純,禮至美,然今朝風雲莫測,禮崩樂壞,英傑埋沒,玉石難分,玉禮不過是祈望。」
賀珏將頭磕在地上,帷帽抵住了地面,撞出一聲悶響。燭黃燈火被漏進來的寒風搖著,將他的影兒融進了紫檀木里。
「朕賜你名,喚作『懷光』。」
賀珏將那帷帽揭開,「鏘」地一聲抽出了刀。他闔了眼,刀尖沒入面上皮肉,只一寸寸割開。橫平豎直,他咬緊牙關,血順著割裂的皮溢出來蒙住了他的眼,他疼得五臟六腑都在抖動發顫,可他卻好似還不夠,只抖著手再將刀尖對準自個兒那張薄皮。
魏盛熠抬了眸子瞧他,見那譽為繾都美郎的賀珏一點點化散在他眼底,而後宛若木偶裹皮一般,緩慢地變作了醜陋的「懷光」。
落地的刀,腥臭的血,毀壞的皮。
最後一刀延伸至脖頸之上,賀珏喘著粗氣,以臂撐地這才沒狼狽地癱軟於地。魏盛熠將方才寫就的聖旨卷了扔給他,那賀珏艱難接過展開讀了。
「……陛下早便知微臣會答應。」賀珏盯著那張聖旨,攔不住的血珠一顆顆墜落,他像是自言自語,「懷光啊懷光……這世上可還有光麼?」
「你既懷光,何愁無光?」
魏盛熠下了座,邁著很慢很慢的步子上前。他伸指勾起了賀珏的下頜,賀珏的血淋在他的指上,有些濕黏,他微微闔了眼——這是南疆的潮。
「愛卿,你可信命麼?」魏盛熠收回手來,將頭仰起,沐浴著堂內微弱燭光。
「從前信的,自兵敗起便不再信了。」
「朕信。」
「什麼?」
「朕言,朕、信天命。」
第118章 新春別
嘉平三年正月初一。
魏·鼎州
鋪天蓋地的雪遮不住炮竹爆裂後殘留的幾點紅,那些個碎末鋪在薛侯府內外似秋末的余紅。
院裡一高挑男子正迎著春日拜禮,其幼子卻踏著滿地炮仗碎末搖搖晃晃地來了。
他二人身後的老人倚住屋門慢慢地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