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麼……韓老可知那梅嶺章當時爭的是何事?」
「趕巧了,老夫還真有耳聞。那嶺章小子是林題同窗的,當年他爭的正是林題為難得聖賢亦或長於文辭的碌碌庸才。當年林題左遷雖曾叫滿太學愕然,卻也漸漸地湧出了不少落井下石的俗人,以數落林題為風尚。那梅嶺章哪裡肯服?只於其中舌戰群儒。然那許翟他爹當年險些因林題之功招來罪名,自是不滿意梅嶺章的說辭,見他贏得滿堂喝彩更是氣不過,便叫家丁把那梅嶺章打壞了。」
「倒是個可憐的……」薛止道將指落在那狸奴的背上,叫它漸漸地軟了下來窩進他懷裡,「依韓老高見,是要薛某去尋那風頭正盛的梅觀真。可那梅嶺章如今墮落,薛某去尋他,豈不是叫他遇了恩公。」
「不成不成!」韓釋急得忙擺手,「那人心術太正,要他唯您馬首是瞻,難!」
「不比登天難。薛某人不能總挑揀著次等的東西要。那梅觀真雖亦是美玉,可梅嶺章經了天上地下那麼一遭,也該懂得如今的魏家不比從前。自古文人傲骨有多少能抵擋得住手開青天的誘惑?」
「侯爺雖是這麼想的,怕的卻是那人心比天高,乃是非魏家者不忠的痴兒!」
韓釋激動得咳嗽不止,那薛止道卻仍舊端著溫文爾雅的姿態,還微微一笑,道:
「原來韓老執著之處在這兒吶!看來薛某還是該套一個魏家的皮囊。」
韓釋見他明白了自己話中意,緩了一緩後便抬了眸子,直言道:「封王乾州的四王爺祐王頗與世無爭,侯爺或可一試。」
「全聽韓老安排。」薛止道沒爭。
韓釋把話說完原是要退下去,斜眼覷見一秦人打扮的自窗前閃過。他起了戒心,問:
「侯爺至今仍與秦人有來往麼?」
薛止道撫著狸奴的手停了,他笑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韓老太過在意此事,只怕薛某人道有,您會驚惶不安;道無,您亦會猜疑不定,薛某是給出任一答覆,您皆不會心安啊!不過今兒韓老既已瞧見,又何必明知故問?」
韓釋見他毫無愧色,一點兒不做辯解,心下頓時生了不少的氣惱,只把頭用力地點了,道:
「好、好!侯爺既與蘅秦勾結,如若來日沒把好關,叫秦人撿著了好處,讓這魏家改姓了秦,老夫死了化作鬼都放不得您!」
韓釋把腦袋搖了又搖,甩袖出了門。
薛止道沒抬眸送行,只抬手安撫被外頭驀地炸響的鞭炮嚇著了的狸奴。
他立其手掌捂住了那狸奴的耳朵。
「該聽的聽,不該聽的便裝作聾子罷,這般裝聾作啞,誰還能罵你呢?」
那韓釋走時沒把門帶上,風雪和天光偷著從門縫裡漏進來。薛止道將眸光從狸奴身上挪開,只像個偷光的,從那說不上寬的門縫裡觀起那細窄的天兒。
灰濛濛的天幕向這爛世灑著雪,如同丟出了鋪天蓋地的萬丈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