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寨子裡頭的書多是搶來的,不乾淨,沈長思拿到手的大都沾了血。那些個暗紅色的東西也許灑在書封上,又也許在發黃的內頁裡頭濺開一朵花,有的薄薄一層,有的粘得書頁翻不開,或是把字給全部糊上了。
今兒沈長思手上這本也不例外。
沈長思翻到那頁時,見那頁的字兒都被血蒙住了,只見怪不怪地用指把書頁捋平壓下去,接著念書文。
這私塾內就坐了五個學生,四個八九歲的孩提,只有一位個頭竄得老高的,今年十七了。那人兒趴在桌上打瞌睡,放堂後別的孩子已歡天喜地跑山野里玩去了,他還在那兒紋絲不動。
「砰——」
沈長思拿戒尺往辛莊明案上敲,正正敲在他的耳邊,差點沒把他給震聾了。那人迷迷濛蒙地仰起腦袋,眸子裡還罩著層水霧。
沈長思笑眯眯的,擺出一副親切姿態問:
「少幫主睡得香嗎?今兒已放堂,您留這兒可還有事嗎?」
那人登時羞紅了臉兒,不知為何解釋起來:「今兒我一大早便跟著我爹去巡山,睡得少了……你把書借我抄抄,我晚上回去自個兒學。」
「哦?不給——」沈長思說著就踮起腳來把書向上伸得老高。
「那些書說到底皆是我家的,你憑什麼不給?!」少年急起來,怒意也不知掩,一拍桌就站起來。
他如今個頭拔得已快挨著沈長思了,要奪來倒也不需費多少功夫,只是沈長思本就懶得同他爭,逗他兩三下便把書拋給了他。
他沒接穩,書頁隨著涼春風亂飛,叫裡邊的亂景全泄了出來。
大片大片的血跡,哪能瞧清什麼字?
沈長思見他吃癟模樣,聳了聳肩,道:「我都說不給了罷?給了又有什麼用?」
「這血……」
沈長思見辛莊明盯著他打量,便將雙手一展,笑道:「你先生我好著呢!置於這血如何染上的,你得問問令尊啊!」
這血既濃又多,不知那些個人兒死時身下是何等的血流成河。
辛莊明皺了眉,他咽了咽唾沫:「你是怎麼念的……」
「腦袋不裝這些東西裝什麼?」沈長思說著歪了歪頭,戲謔道,「怎麼辦呀,我們少幫主?你奪書不成,要把你先生的腦袋也摘下來嗎?」
辛莊明又羞又惱,罵道:「誰說了要取你腦袋了?!又是誰准許你自稱我先生的?!」
沈長思還是環臂胸前挑眉笑:「沈某不是你先生,難不成你是沈某先生——適才少幫主光忙著去同周公私會了,一點兒沒聽今兒先生我教了些什麼,來罷!先生念給你聽,你提筆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