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州日曬,鼎州卻下起雨來。孟夏的雨多半仿若傾盆,燕綏淮匆匆進了帳子,只把斗笠摘了,坐椅上歇氣。
那俞雪棠撐著把油紙傘從外頭進來,她面上掛著抹溫柔笑,要替了下人幫他收斗笠。
燕綏淮眉間略皺,只稍帶嫌惡地把斗笠收回來,道:
「無事獻殷勤……你來我這兒干甚?」
「不能來麼?」俞雪棠湊近幾分,一雙圓眼襯得她更是無辜可憐,「燕哥哥怎麼這般的不待見我呢?」
「裝什麼軟柿子呢?小時候就因你犯牛勁,叫我平白受了多少罪?!我手臂上可還留著當年被你作弄出來的疤!」燕綏淮道,「這會兒來同我做戲,到繾都裝了好些日的窈窕淑女,還沒叫你憋壞呢?」
「哥哥倒是懂妹妹我。」俞雪棠笑著笑著便露了尖爪,她道,「只是你見著你姑奶奶我,不磕頭獻笑也就罷了,怎麼還給我撂臉子?哎呦喂,陰沉沉的,叫這帳子都要生菌子了!」
「立馬給我滾了。」燕綏淮罵道,只是他頓了頓,忽又把人給叫回來,「……欸你給我回來——我問你,你失心瘋了?!幹什麼答應陪宋訣陵那小子唱戲,還扯什麼成不成親的?你不知他如今報仇報昏了,同瘋子一個樣麼?」
「叫人滾了,又拉回來罵的,」俞雪棠道,「燕哥哥也真是怪討人嫌的,難怪雲承哥……」
「俞雪棠!」燕綏淮正色道。
「哎呀呀,百聞不如一見,淮哥哥實在是好兇,將妹妹我嚇得都不敢張嘴啦!」俞雪棠將那對圓眼彎了彎,只還收斂了些,「你放心罷,我俞雪棠能叫自個兒吃虧?」
俞雪棠將明艷笑意掩了掩,道:「嗐!不說這茬了。前些日子我同訣陵哥跑繾都去見世面,世面沒怎麼見,倒是知道了些好玩的。嘶——訣陵哥待心上人和對其他的阿貓阿狗,果真不同啊。我同那位說一句,宋落珩他都能把我吃了!」
「說什麼鬼話呢?那宋落珩何時有了心上人?就他那副模樣,懂得愛人嗎?」
俞雪棠笑了一聲:「哦?燕哥哥原來也不知道麼?那就自個兒瞧瞧看罷,反正我也是用自個兒的眼睛瞧出來的。」
燕綏淮扯住她的衣袖,急道:「你甭在這兒吊人胃口!」
「誒誒誒!你個賠錢貨,速速撒手,可別把我衣裳扯壞了!哎,你這是什麼急性子喲!成啦成啦!我說就是。」俞雪棠把他的手拍開,道,「——可不就是時常禮佛的那位貴人嘛!」
「禮佛?繾都哪家姑娘好禮佛……不是,你該不會說的是季況溟罷?宋訣陵心慕他?!」
冬至宴那不堪回憶又湧上腦來,他呢喃道:「我就說那宋落珩當時好端端地幹嘛往人家脖頸上又舔又咬的……還同我說什麼若非那般做,我腦袋就會掉,敢情是借我滿足私慾去了!這天殺的狗崽子!」
「你嘀咕什麼呢?——說實話我早有預料,你和那宋落珩皆是個痴情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