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徯秩身子一分不動,徐徐笑道:「這般看來,我不知恨還樂在其中,豈非傻人有傻福?」
「倒也不是傻罷,忠君嘛,這才是對的。」懷光嘆一口氣,「更何況老侯爺不會希望侯爺恨先帝的。」
「宋落珩他爹也不希望他恨,但他仍舊是恨。不過是我太痴愚,你何必替我開脫?——欸大夫這不就來了!將軍您另尋他地兒歇著罷,半晌過後這兒可不會有什麼好看的東西。」
「到底不比我的臉兒嚇人,我偶然照鏡還會把自個兒嚇一跳。」懷光笑道。
「就非看不可?」
「怎麼?為何不給人看?」
「您愛看就看罷,」季徯秩道,「講不通,勸得我腦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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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州雷鳴大作,那宋訣陵未報先行,攥著探子傳來的急報趕忙奔翎州而去。
那信報中所言甚多,卻唯有季徯秩負傷一事入了他的眼,他匆忙將那些個需要吩咐徐雲承做的事兒告知了吳慮,全部交給他代為轉達。
本來快馬加鞭也要一月的路程,被他花了二十日跑盡。他孟夏啟程,仲夏初到的翎州,到了那地兒只毫不遲疑地打馬往顧家營去。
他於翎州聽遍魏軍大獲全勝的勝報,到了顧家營轅門前卻只見滿營披白。宋訣陵喘不上氣來,含了口涼氣,催著紫章錦抬蹄向前。
一柄未出鞘的劍落在守門將的脖頸之上,宋訣陵厲聲道:
「季況溟呢?」
那守門將不知來人目的為何,也不知怎樣回答才能保住命來,方覷著他腰間懸著悉宋營的令牌便只拿他當良將,顫聲道:
「將、將軍,這仗咱們打贏了!」
「我問你的是這個?!」
宋訣陵一記眼刀掃過,更叫那人說不出話來。
「侯、侯爺他……」
胸腔之中的無名火胡亂衝撞,宋訣陵不見棺材不落淚,只拿劍撂開他,迅速翻身下馬。他逕自往裡走,途徑營中將軍陳屍之地,剛要去揭了那掩屍的布,身後卻驀地伸出一隻手來把他摁住。
季徯秩的手虛虛磨蹭著他的腰側,話音如舊:
「二爺,幹什麼好事呢?虧得此時池老不在營中,若是見著您如此輕視他的寶貝兒子,怕是忍不住又要拿刀砍人。——趕巧了,今兒乃池彭入棺之日,剩下的麻煩事兒都與顧家營沒甚干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