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般猶疑,梅大人卻像是很確信。」沈復念將手收回去,仔細將那些個批過紅的摺子捆起來。
洛仲同梅觀真交情不淺,這會兒聞言不由自主地替那人開脫:「興許是因薛侯金光掠月的名聲響亮,目前繾都封城消息閉塞,慕實他也是為了不叫那麼個活菩薩蒙受不白之冤!」
沈復念點點頭,說:「不過來日那薛侯若是領兵直指繾都城門,到那時候,洛大人可別莫要再說什麼他是為了救國而來!」
洛仲略有遲疑,終還是把頭給點了。他走至氍毹上頭坐,將手中包子掰成一小塊餵進嘴裡。由於他兩手開工,故而只能將摺子攤在案上,伸著脖子慢慢瞧。
沈復念覷見了,問他怎麼這麼個吃法。洛仲憨厚一笑,說:
「沈大人見笑,洛某幼時常與家姊相伴,那時不過是個黃毛小子,胃口小,一個包子吃不完,多半時候是與家姊分著吃。洛某貪玩,若是掰作兩半,沒吃兩口鐵定要扔地上去,索性由家姊拿著,掰來餵我……漸漸地便養了這麼個習慣。」
「大人同洛皇后倒是姊弟情深。」沈復念將摺子翻了個面,又說,「洛皇后及景聞皇子失去蹤影已久,此事對您來說定是難以釋懷的千悲萬痛。」
洛仲面容浮現了些悲慟,只輕輕嚼著口中鮮美的肉餡,說:「洛某人是個『死要見屍』的!說來不怕您笑話,洛某至今不信阿姊及侄兒已歿,自然從未為此傷神!」
「這麼想倒是好,若是隨意哭墳,還怕給那二位招來些髒東西!」
洛仲笑了笑,說:「多謝沈大人諒解!」
沈復念微微點頭,忽而又皺起眉頭看向洛仲。他已服了藥,可今兒眼睛依舊很壞,可他瞧人時那點偏移,倒更襯得他眼神朦朧楚楚。
沈復念道:「要下官說啊。景聞皇子若是回來了,那還有他薛止道什麼事啊?只怕那薛止道來日得了景聞皇子行蹤,會挖地三尺將景聞皇子找出來,殺了一了百了!」
屋外北風停了好些時候,這會兒霍然發力,吹得洛仲烏髮四散。那人這才意識到自個還未束冠帶帽,他於是趕忙伸手把頭髮胡亂抓了抓。那沈復念給他倒了杯茶,說:
「瞧您這模樣,不知束髮法子罷?」
沈復念說著自袖袋裡取出把梅木半月梳,同他招手道:「來、您到下官跟前坐著,下官親自伺候您!從前下官與胞兄總是相幫梳頭,下官的手可巧,保准好看,您就儘管把心放進肚子裡!」
洛仲臉皮薄,聞言只更羞了。他頂著一張柿子臉兒,慌裡慌張地擺手,推辭說:「這、這怎麼行?」
「嗐您就當是給下官個機會,練練手!」
洛仲雖說惴惴不安,末了還是含著那厚薄適中的包子皮,背身跪坐在了沈復念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