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溪拿手背胡亂抹血,哼笑一聲:
「閻王爺?什麼閻王爺,老子既斷不了朝堂生死,也決定不了自個兒的命,說是苦命人還差不多!」
「你若好好待在老巢裡頭,誰能要你命?」季徯秩慢條斯理地以袖拭刀,叫那光亮劍身接住付溪毫無血色的面龐,「你回去罷,現在沒人有工夫找你算帳。」
「他娘的,怎麼巽州下雨,繾都也下雨?」付溪自嘲似的舔舔潤濕雙唇的血,又啐出口血沫,說,「難吃!」
他胡亂接話,又拿大拇指搓了搓手中那銅荷花刀堂,旋即攥緊刀柄朝季徯秩送了過去。
季徯秩清楚付溪此刻神識不再如常,多半失了對生命的渴求,便說:「你是好才,理當把自個兒收拾了,再打磨打磨,來日做青天老爺!」
「你給老子個屁的機會?!!」
付溪吼出一聲,揮刀猛砍過去。然而他只知順著刀勢直揮直砍,叫季徯秩躲避得不能再輕易。
季徯秩躲得久了也難免煩躁,忍無可忍地罵了付溪一聲「胡鬧」,便收劍歸鞘,要避開他去打薛家軍。
那付溪卻霍地伸手攔人,將那被雨水泡爛幾角的欠條往季徯秩胸前一摁,說:「給老子記著,等日子安定下來,去向魏尚澤討債!你可得記清楚了,這錢不是老子欠的!」
「什麼?」
季徯秩困惑地蹙起眉頭,待反應過來正要說用不著還時,心臟忽而怔忡一跳,他趕忙展臂去收那付溪手中刀。
可是,太遲了,那轉了彎的刀,先他手一步,貫穿了付溪的胸膛。
「呃、實在是痛。」付溪說著,上身已然栽倒在馬鬃上頭,令適才嘔出來的血糊了自個兒半張臉,他吃痛仍笑,「這就是因果報應!」
不待季徯秩說些什麼,他已在雨中放聲大哭起來:「況溟,憑什麼啊?憑什麼我步步為營,卻還是贏不了那林詢曠和徐耽之?」
眼淚順著淚水嘩啦淌著,那付溪始終沒停止哭喊。季葉二營將士將季付二人團團圍住,皆不知所措。
季徯秩看付溪流淚,又見刀身已經碾碎他的心穴,便輕輕吹出一段白霧,抽劍割破他的頸子還叫他快些解脫,說:「闔眼罷。」
那繾都三少君之首栽至馬下前,臨空自袖間勾出一塊節度使令,他拋上去,說:「歸你了。」
只一剎,付溪的身軀便狠狠砸在了青石上頭,刺穿心臟的長劍被反推出來,疼得他眉頭驟擰。頸間血冒得太快,他仰頭說話工夫,頸上肉色已被遮了個大概。
「你、你是稷州好侯爺,我啊……我是繾都爛內兄!」
季徯秩明白,付溪說了這般多,如今重提「內兄」二字,為的就是望他能照顧好付荑,於是他盯住了那人強撐不閉攏的眼睛,道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