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与具体负责一支的掌旗之间,便是身份是否单线保密的分水岭。
也即是说,魏宸作为掌旗,仅仅有可能知道他这一支上的巡查身份,对尊主和护法都无从接触。而他管辖的舵主、副舵主、令使则都会知道他的掌旗身份,只有门人会被部分隐瞒。
所以魏宸若是掌旗,不清楚天道最上那位首领的身份,实属正常,蜀州这一带的尊主究竟是谁,他也未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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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星当然没必要客气,立刻又问:“既然魏前辈已是掌旗,天道首领是谁你不清楚,此方尊主是谁你不知道,负责此次唐门事件的巡查,你总该知道身份吧?”魏宸面不改色,道:“救玉若嫣一事,是我作为掌旗的私自行动,尊主并未委派巡查与我联系,兴许有巡查已经在秘密监视,但我并不知道是谁。”南宫星笑道:“原来魏掌旗与我谈合作,代表的仅仅是天道一支人马而已?”魏宸缓缓道:“西南四州中,我知道一位尊主的身份,他也愿意看到双方合作,此事有利无弊。我先来试探一下口风,并无不可。”“那位尊主是什么人?”南宫星不悦道,“魏前辈,你若一点诚意也不肯表露,我很难相信你的真正居心。你的话可不可信姑且不论,即便你并未撒谎,以天道的诡秘行事,你所知那些,恐怕也只是盲人摸象罢了。”魏宸叹了口气,望着雍素锦的脸,略显惆怅道:“他……罢罢罢,先不说这些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此次前来,一定要将玉若嫣救出,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保住老友最疼爱的孙女。南宫少楼主,我旗下门人,与我所能调动的同僚,均已在唐家堡附近待命,枕戈待旦。我来得晚,许多情报已掌握不到,你既然对我有戒心,我也不奢望你分享于我。我只盼当你需要人手,如意楼鞭长莫及的时候,能想起这里还有位软弱无能的老比丘,正等着再参加人生最后一战。”南宫星一抱拳,道:“若需帮助,晚辈自会开口。至于其他,就还请魏前辈能找到和我师父相当的管事者,确认天道的意思,再来商讨吧。”魏宸喃喃道:“南宫少楼主,天道并非一个门派,并非只有一种想法,一个念头。替天行道有很多种方式,你选的与我选的,便未必一样。”南宫星一怔,隐隐觉得他似乎在暗示自己什么,“不知魏前辈此言何意?”“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魏宸叹了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柔声道,“素锦,我……能问问,你此前过的怎样么?”“不能。”雍素锦抬手拍拍小嘴,打了个呵欠,“我这十几年过得精彩无比,但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烂在我肚子里,气死那些说书的。”魏宸又叹了口气,轻声道:“素锦,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雍素锦咯咯笑道:“我开心得很,上什么岸?上岸才是苦海,你懂个屁。你若没别的要说,本姑娘可要回房了。我家主子贪得很,饭前要日我一遍,饭后要日我两遍,我这就回去洗屁股啦。告辞。”魏宸的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可雍素锦并不在乎,一扭身起来,踩着木屐开门走了。
南宫星只得一抱拳,道:“她是故意气你的,别太在意。其实,素锦对比较在意的人才会如此,真正不放在心上的人,她根本不屑浪费只言片语。”魏宸仿佛陷入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中,他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缓缓道:“南宫……小友,素锦,就拜托你了。”“不劳前辈费心。”南宫星不卑不亢道,“她既然已将自己交给我,我的人,我自会尽力照料。前辈将来若发现不妥之处,到时但说无妨。”“那么,晚辈告辞了。”他说罢,也起身退了出去。
回到卧房,唐昕已经起床梳妆,神情倦懒,海棠初醒,眉眼自有一股撩人媚态。
南宫星将魏宸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如他所料,唐昕的意见也是不要相信此人。
只不过,理由和他的略有不同。
“小星,我们探查情报的人,最要小心谨慎几次三番审视的,就是这种主动送上门的消息。”她微微侧头,将一朵珠花小心仔细戴在耳后鬓边,对镜一照,凤眼中精光一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道理一定得牢记才行。”雍素锦讥诮道:“对极了,玉若嫣可是江湖四绝色之一,说不定这和尚就是起了色心要来占便宜呢。”“好了,也不必胡乱揣测。”南宫星靠在床头,手掌轻轻抚着雍素锦后颈,半垂眼帘道,“不管是敌是友,敬而远之就好。”唐昕一扭头,似笑非笑道:“不怕他来抢你的雍素锦么?她要肯悉心打扮一下,我看被人选进四绝色也没什么问题,可美得很呢。”雍素锦赤脚一翘,架在南宫星臂弯上晃了晃,笑道:“江湖四绝色历来不放有主的花,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连皮带骨都被你家小星吃了个干干净净,还被你吃了个七七八八,那名头怕是这辈子都和我无关咯。”知道她俩又要例行斗嘴,南宫星没心思掺和,打个招呼,便又往隔壁去找霍瑶瑶请教了。
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他请教起来颇为诚恳虚心,学得也挺专注,只无奈这些奇门异术都需要多年苦功,他想要速成并没多大希望。
隔了两天,傅灵舟下山来找了南宫星一趟。颇为难得,这次唐蕊竟然没有跟着。
他来传唐远书的门主口信,说是唐家堡周围封闭的准备已经做好,让南宫星也尽快安排妥当,一旦几位公子离山,就让预定送走的人跟着一起离开。
听言语间的暗示,应该还是希望南宫星尽量劝走唐月依。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条预警,说是之前被假消息引到塘东县附近的那些邪派好手,发现上当后又都啸聚于唐家堡周围,巡视弟子已和他们起了冲突,小有伤亡。
为了震慑这些匪类,唐远书希望公门能将玉若嫣已经脱罪的消息通告周边。
但没有得到直接回应,罗傲婉拒,二公子的回答也暧昧不清。
唐门只得增派人手加强戒备,傅灵舟就被请托帮忙。他想着自己脑筋不够活络,便应允下来,决心在山下多立功劳,当作给唐蕊爹娘的聘礼。
这种一门心思为了抱得佳人归的青年,南宫星从来都很欣赏,便如他所愿与他商讨了一些应对之策。
能感觉到,唐门山雨欲来,临别前,南宫星特地叮嘱几句,让傅灵舟务必自保为先,否则唐蕊一样要伤心欲绝。
“这话你知道劝别人,怎么自己就不当回事呢?”看雨丝渐密,唐昕将一件夹衫罩在南宫星肩头,略显嗔怪道,“你知道你要出事,会有多少人伤心欲绝么?”南宫星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不是也在努力自保了么。”唐昕妙目一转,幽幽道:“可你都不肯跟我们一起走。宁愿让我们这些女人去翼州见不到你的地方提心吊胆。”“我有四大剑奴保护,你们几个难道还能强得过他们?”南宫星将她揽到身边,轻轻一吻额角,柔声道,“而且我也向楼中提了,唐门事态已经不是我一人能控制得住,只是……西三堂这边我不放心,我请师父安排些可靠的帮手来。阿昕,这里是你的娘家,也是我母亲的娘家,我与这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没有玉若嫣,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让天道的阴谋在此地如愿得逞。”唐昕抬手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更何况还有玉若嫣,对吧?”南宫星笑了起来,“不错,更何况,还有玉若嫣。她与镇南王府之间已有裂痕,即便罪名洗清也无法修复,一旦西南公门没了她的容身之处,那于公于私,我都想将她笼络到身边。江湖上这样的人才并不多见。”“而且还美得要命。”“你也很美。”南宫星笑着低头将她吻住,把那些被离愁牵扯起的缕缕醋意一并随着香津吸吮入口,化为缠绵情意。
原本他想让唐昕留在身边,多个熟悉唐门内部情形的可靠帮手,后续获益匪浅。
可这两日间,唐门内外暗流涌动,南宫星自己都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唐昕武功比雍素锦弱上一截,还是一并送走,免得平白为自己添一个软肋在侧。
唐昕原本不是那么容易听人劝的性子,无奈南宫星床上床下使出浑身解数,大头小头一起动,动得她筋软骨酥,不觉便什么都答应了。
知道公子之中必定有人要在期限到来前铤而走险,南宫星提前备下车马,找唐门周围岗哨疏通妥当,决定让几位女眷提前离开。
看她们收拾行李,霍瑶瑶一脸不情愿地嘟囔道:“主人,我……我这三脚猫功夫,你不让我走,那我要出事,你……你可得救我啊。”雍素锦笑着捏了捏她脸蛋,“放心,我们一走,他准保日夜守在你身边,你进茅厕他都听着。晚上钻到你被窝里头保护你。”霍瑶瑶一缩脖子,“那、那可不用。”预定出发的夜里,恰好是和唐月依相约的三日一见。
南宫星这次带上了唐昕,想让她也帮忙劝劝,最好能说动自家姑母未来婆婆跟着一起离开。
可来到山上,凄风苦雨中撑着油伞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仍未见到唐月依的身影。
南宫星强自镇定,将唐昕送下去后,又折返回来,在山林间等了整整一夜。
他没有等到唐月依。
直到夜雨渐停,朝阳初升,晨露晶莹,唐月依依然没有出现。
南宫星最后等到的,是山雨终于到来的消息。
镇南王府三公子武达中毒,二公子武平震怒,已下令封锁唐家堡,任何人不得擅离。
数千精兵,即将把此地,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