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罂偏头看了一眼陆沥成,便知道了他的心里想法:“他不进去。”
曾灼生怕自己刚刚、现在、以后说错话,舌头半天没有捋直:“好、好,是我冒昧了。”
许罂见他实在紧张,笑了笑,缓和气氛道:“这有什么冒昧的?”
而曾灼比起说错话,更担心自己做错事。
他本来是想拉开车门,和许罂握个手,再一路热络攀谈……但在陆沥成的注视下,他并没有敢握这个手。
毕竟林枫作为陆沥成朝夕共处的心腹,都险些没有顶住陆沥成如有实质的目光,更遑论本身就有些战战兢兢的曾灼。
曾灼预订好了包厢,提前踩好了点,在把许罂带进去的路上,始终和她保持着两到三人的距离,没有半分逾矩。
不仅距离上不敢逾,连眼神都不敢逾。
哪怕许罂漂亮得不似真人,可以吸附所有人的视线,甚至可以让人站在不含任何杂念、只是欣赏美的角度去欣赏她,曾灼依然不敢把视线停留在许罂身上超过零点五秒的时间。
即使陆沥成不发一言,他依然能感受到男人散发的强大气场中,那无处掩藏的占有欲。
曾灼以为他见到陆沥成,对他的气质印象应当是自带威严与压迫的上位者气息,但不知为何,此刻更有两个字书写在他的脑海里——深情。
落座以后,许罂主动为曾灼斟上茶水:“您不用紧张,曾导。您这么有才华,应当是我仰慕您才是。”
曾灼见此情状,相当受宠若惊,赶紧从她手里接过茶具:“我来,我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意气风发的自信不见了,即使在作品的创作上依旧坚守自我,生活中也难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
迎上许罂不带任何鄙夷和睥睨的坦诚目光,曾灼自惭形秽:“您也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作品。”
许罂淡淡道:“那又如何?您马上就可以拍出一部精彩优秀、为大众所认可的作品。这件事情指日可待。”
曾灼本身对他的剧本也很自信,因为这是他日日夜夜呕心沥血的结果,在定稿前,曾反反复复推敲了几十遍,但依然没有自信到万无一失的程度。
更何况在这之前,他还没有成功拉过任何一笔大额的投资。
许罂说得那样笃定,仿佛这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曾灼暗自握紧了拳。
他又何尝不想重回巅峰,而不是遗憾退场?
这也是他在创作剧本时的信念。
只是剧本创作完成后,他不得不面临惨淡的现实,心中不屈的信念感也因此动摇。
曾灼掩饰着尾音的颤抖:“您真的,愿意相信我?”
许罂认真地看着他:“我非常相信。”
她的话语平静、平淡,却在曾灼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他青年成名之际,很多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但当他距离那些辉煌与成就越来越远,江郎才尽、伤仲永的声音越来越多,除了他的父母,再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曾灼眸中灰暗下去的希冀与信念,一点点亮起。
他的人生本该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灼灼生辉。
他们的洽谈出乎意料地顺利。
因为许罂本身带着投资的目的而来,内心没有任何动摇。
不同于此前几天,都是曾灼在卖力向投资人介绍剧本的独特之处,反倒是许罂在向他滔滔不绝地表达这部剧本精彩的地方。
线下没有线上的限制,许罂更是全方位多角度无死角地“夸”了一遍,俨然像是他剧本的铁杆粉丝。
当然许罂的夸并不浮夸,每一点都落在实处,是站在读者立场上,最真实客观的评价。
与其说是他来说服许罂投资,不如说是许罂来树立他的自信。
两个小时交谈下来,曾灼这些日子一直悬浮在空中的心一点一点地落在了平地上,那种对未来犹疑不定的惶恐感,被许罂柔软真诚的话语一点一点打散。
当然,许罂的真诚并不仅仅体现在口头上,并非是空头支票,她还为他带来了一笔巨款。
曾灼刚刚从战战兢兢到渐渐平静,当看见合同上的数字以后,再一次精神恍惚。
他这辈子没有拉过这么大额的投资款。
万事俱备,只欠他努力地把这部剧拍摄出来。
刚刚恢复正常的表达能力,再一次徘徊在丧失的边缘。
许罂大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多问了一句:“曾导,您家里人身体还好吧?”
曾灼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好,挺好的。”
他那些旁的亲戚并不多,他没有成婚,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他的父母热爱锻炼身体,除了体型偏瘦,气色看起来还算健康。
许罂却知道曾灼在原剧情中,因为实在拉不到投资,家人又重病,不得不把这部剧的剧本便宜卖了。
现在没有重病,那么将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