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雨菲耸耸肩,“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女警又问:“只是因为她有这个东西,你们就要这么做吗?你们到底接收到了什么暗示?”
“为什么不可以?”詹雨菲说:“大家都知道这是个诅咒,收到它的人有的失踪了,有的被杀了,她跳个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我还要纠正一点,不是我们逼她跳下去,是你手上那个娃娃。小心点哦,你也沾上诅咒了。”
“别在我这儿搞封建迷信!”女警将照片拍在桌上,“有人指使你们这么做?”
詹雨菲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女警苦口婆心,“迟老师还没抢救过来,她要是没能活下来,你们就是凶手!你是实验班的学生,还是班长,前途一片光明,你这么做,你家长怎么想?你还要不要未来了?”
詹雨菲短暂地愣了愣,旋即不屑地摇摇头,“还是不要随随便便把什么愿望、期待加诸在别人身上比较好。”
女警继续提问,詹雨菲已经不愿意再回答了。
派出所所长知道分局的人来了,立即赶来和陈争见面,把已经了解到的情况告诉陈争。七人之中,除了詹雨菲,还有两人是班干部,都是4班的学生,另外四人成绩较为一般,有一人还特别内向。
初步了解下来,4班的学生都很不喜欢这位化学老师,她曾经是理仁中学的高考名师,但生育之后不知怎么的,状态一落千丈,上一届带实验班就没带好,主动要求去高一从平行班带起,但学校有自己的考虑,让她再坚持坚持,这一届的学生普遍比上一届优秀。然而迟老师和4班的学生处得不好,包括化学课代表在内,很多学生的化学成绩都有所下降。
“但这也不至于让她们动手吧?”所长百思不得其解,抓着不剩多少的头发说:“现在的学生,我真是搞不懂!”
陈争说:“我去跟她们聊聊。”
不久前才合上的门又打开了,詹雨菲抬起头,眼中是明明白白的不耐烦。但在视线相对的一刻,陈争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焦虑和后悔。
詹雨菲说:“我不是都说完了吗?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陈争坐下,“以后有你一个人待的时候。”他这话意有所指,詹雨菲一怔,显然听懂了,嘴唇抿住。她越是刻意用不耐烦来掩饰真正的情绪,她的悔意就越是直白地写在脸上。
“刚才医院打来电话,说迟老师情况不妙。”陈争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能进医院抢救,本来就很不容易。”
“你……”詹雨菲在陈争身上察觉到了不同于上一个警察的压力,“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警察,你是嫌疑人,你说我想说什么?”陈争道:“我当然是想听你说你们将她逼下去的来龙去脉。”
詹雨菲观察陈争,心跳逐渐加快。
陈争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也行。我不是你们这边派出所的人,十中那起失踪案,还有你们学校肖岭爷爷的案子,都是我在查。我今天会来见你,是因为你们制造的这起案子出现了诅咒玩偶。”
詹雨菲渐渐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说:“那个娃娃不是我给她的。”
陈争问:“那是谁给她的?”
“我,我不知道。”詹雨菲低头看着桌子,“那东西很多,学校门口就有卖,谁,谁都能买到。”
各个学校出现诅咒玩偶的仿制品这件事,陈争已经从鸣寒那里听说了。诅咒娃娃现在俨然已经是高中生里的时尚单品,被有心人利用非常容易。
“好,实在不知道就不说,我查到了再告诉你。”陈争又道:“迟老师和你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詹雨菲笑了声,“和我?谈不上,她是老师,我是学生,我们的关系够不上私人。”
“那总该有个理由吧?我看你们班成绩都很好,学霸学霸,不是死读书就能成为学霸,你们应该都是一群擅长独立思考的人。”
詹雨菲颇感意外,这个警察怎么还夸起她来了?
陈争说:“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们是多人作案,每个人都会交待自己的动机,自己做了什么。人都是自私的,这一点你很难否认。你当然可以选择沉默,但当其他人都交待了,而你什么都不说,再加上你班长的身份,你猜你将面临什么?”
詹雨菲戒备地皱起眉,正在思索陈争的话。陈争又道:“你其实不用掩饰,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你倔强给谁看呢?詹同学,我进来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其实你内心已经开始后悔了。”
詹雨菲睁大双眼,“你……为什么?”
陈争说:“我说过,我手上的案子多的是,你以为你老谋深算吗?但和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相比,你就像一张白纸。”
詹雨菲讶然片刻,手指轻轻收紧,“我承认,我是有点后悔。我冲动了,但是也是真的很讨厌她。”
理仁中学和所有重点高中一样,升学压力非常大,而这巨大的压力又几乎全部压在实验班身上。詹雨菲外表看上去理性独立,但到底还是个学生,两年多以来,作为班长,她很少在同学们面前展露痛苦和焦虑。升上高三后,学业更加紧张,她越来越感到透不过气。偏偏他们的化学老师换成了一个“怨妇”。
迟老师被学生私底下叫做“怨妇”,因为在这位老师身上,他们看不到丝毫师德,只有怨愤,对学生、对学校、对同事、对家人。
4班因为优秀,过去几乎没有哪个学生会被老师责骂,考差了时,学生本人比老师更难受,老师反而要充当安抚的角色。迟老师则不然,她每次上课都丧着一张脸,骂学生浪费她的时间,毁了她的一天。评讲作业动不动就骂人,谁没考好,直接点名大骂。
詹雨菲的室友是个内向敏感的女孩,被迟老师骂得一无是处,有一天一时冲动,差点从楼上跳下去。詹雨菲和同学将她抱住,吓得不轻。
迟老师带来的动荡严重影响了4班的成绩,每个人都对她有怨言,每个人都来跟詹雨菲倾述。但她又能做什么?她尝试和班主任沟通,班主任也很为难,说迟老师很优秀,只是因为家庭生活导致抑郁,情绪上有些调整不过来。
詹雨菲不懂,家庭导致的抑郁是他们这些学生的错吗?为什么要他们来承担?
班主任为这事也去找过迟老师,对方知道是詹雨菲在背后“嚼舌根”,当众对詹雨菲冷嘲热讽,说她这种商人家庭的小孩,没有家教是公认的,让她当班长,难怪这个班风气那么坏。
化学课代表听不下去,回了几句,立马被骂得狗血淋头。
“怎么才能换掉她”成了最近4班讨论得最多的问题。
“除非她出什么事,不能再来上课了。”有学生说:“死掉最好。”
死掉最好,这个念头在詹雨菲的思绪里挥之不去。但是在诅咒娃娃出现之前,她并没有真正考虑过这件事。
十中的失踪案在全市的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越来越邪乎,有诅咒娃娃的学生被警察找到,警察带走了诅咒娃娃,高二有个学生的爷爷死了,据说就是买了诅咒娃娃,其他学校也有人因为诅咒娃娃出事……
气氛在半封闭的校园里越传越是邪乎,詹雨菲听到一个说法,这是天意给他们的机会。
11月20号早上,迟老师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诅咒娃娃,而昨晚,她再一次数落了4班整整一节晚自习。詹雨菲忍不住了,找到差点跳楼的室友、化学课代表,而她们又找来更多的人,七人一致认为,迟老师该死。
课间,她们将她从办公室叫了出来,一路来到顶楼,顶楼的围栏不高,迟老师一边退一边恐惧地看着她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被开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