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我一直觉得,人和人的关系就是真心换真心的,我表面和你保持如此的真诚和亲密联系,事实上就也是彼此亲密的,我们之间存在那种无需追根究底的默契,这并不是一种表演。
我当然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是在表演亲密关系的,他们习惯性地暧昧与撩拨,甚至亲吻与了解彼此的身体,把情话说得尽兴,但是他们同样有一种默契。
保持距离的默契,随时结束的默契。
当你误以为你们已经极致地信任,无需刻意建立紧密关联无需反复确认的时候,他们其实一直清醒地知道——我们并不是那种真正拥有的关系。
然后当一方开始建立规则,另一方的亲密惯性就成为了一种错位的逾距。
譬如,你怎么没回消息啊,这样的话,也可以算作无礼。
是的,当双方乐意沉浸式表演的时候那些私密的要求都理所当然,而当一方有提出边界的想法,一些规范化的亲密关系规则,甚至是会被人觉得冒犯的。
譬如,昨日叫你亲亲贝贝的人,今日也可以说,我没有必要跟你时刻保持联系吧。而你,无权指摘。
我很希望我有那种绝对的传统,按照恋爱的步骤一步都不会颠倒地坚持着传统意义上的爱情,很可惜,我又受了所谓现代思想的教育。
我就这样,无法彻底地坚守任何一边,我承认我的俗气。
两边沉默间,只听得他十足耐心抽烟的声音,懒散地说,“你选一个嘛,咱们商量商量。”
十足十的懒散,十足十的耐心,十足十,猎人一般将我圈在他捕猎范围内的,猎杀前先玩弄一会儿的,俯视与无谓。
“我选了你就听?”
“你不选怎么知道。”
他不急不催,听着我追问,沉默地等,他呼出的烟雾似乎穿过电话和着他耐着的性子一同羞辱了我,压下喉间艰涩的堵,挂电话之前,我丢下“不选”二字。
屋内有静得可怕的漫长十分钟,晚上与闺蜜喝了半晚的酒醒得十分彻底,我炫耀私享甜蜜的快乐样子还在眼前,我承认是潜意识中他给的纵容滋长了我的信心,于是我大方放肆地与好友分享我这样的一面。
而他,他远不在我掌控之中。
我头脑有些迷障,似乎来不及决定是否悲伤,只够无措地站在走廊中央发愣,他就在这时敲响了门。
我知道是他,我毫不怀疑,缓慢地走到门口,听那敲门声再次响起。
然后便是他在我不情不愿的凝视里挤进我的空间,步步迫近地将我们之间跨过社交距离,我不愿与他那样凑近了对视,退得厌了刚一个转身就被他一把捞回来,贴着他带进来的寒气,偏着头听他将喘息落在我耳侧,无论他怎么说话我都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几天在家老实吗。”
他在我耳边低喃,一贯带着性子的话里掺了几分温柔,额头贴上我脸颊磨蹭,手臂也卸了几分力气,倒不是束缚着我,倒是像哄着我似的安抚。
而我从他那句话落下心跳就止不住地作响,只是身上还在刚才那股气里梗着不配合,俩人打架似的纠缠到屋里,就这么上演了一出欲拒还迎,演着演着就演得眼睛和身子都热了,夜里漆黑却不遮掩的落地窗边,直与对方索要口里那点甜氧。
他今夜却像个拿了年包业务的狼狗,服务精神蛮强,见我不如往常的热情配合,招招都哄着我来,先是不再骄纵我抗议,又不顾自己只由着我喜好,直到把我梗着的胳膊腿捋得顺了软了,脸上还不服气却又没了心气,撕下我潇洒的面皮收割里面透着蒸腾的粉,我就这么一口一口叫他收入囊中。
我伏在被子上喘息缓神的时候,他难得不像往常,大爷一样把我扯进怀里闭目养神,反倒是撑在那瞧我,一下亲我脸颊眉毛,一下抚着我起伏的身子,我平息下来又没忘了给他脸色,动动心思就贬损他两句,他就找那让我眼圈立马泛红的地方招惹,然后再一贯地在边上俯视着我奚落。
“这嘴除了骂我,也想点别的用处。”
他扯扯我嘴唇低语,换我顶一嘴谁稀罕。
“那给我开门干什么。”
“……”
“怎么了,没想好。”
“……”
他每一句都诱哄着我软和,听着听着我气倒也消了七八,他掐我还撅着的嘴,“歌儿,你记住,要用女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终于正眼回望他,此时脑子里倒很疑惑,我不明白什么是女人的方式,我只知道他阴两天阳两天,他很快察觉摸着我蹙起的眉头,“小眼睛又转上了。”
他换了个姿势,更把我箍在他怀里,终于掉了些今晚过多的柔情,露出点熟悉的威压。
“我要什么我很清楚,”他凝视我,居高临下地依然反问我,“你要什么,选好了吗。”
我看着他柔情背后显出本色的样子,恍惚有点懂了他到底在说什么,我想起他那次在黄总的局上拿我出来挡事后喝多了赖在我家,那时候他分明几次三番地面对我的撩拨不动如山,定义我的懦弱,又数次反问我。
你想明白你要干嘛了吗。
我没想明白,从来我就是没想明白的,我只知道我要招惹他,而他,他如此大发善心地提前警示,此处有危险。
我想我眼睛重又装进倔强,和挑衅,也许他嘴角勾起那抹辨不明是满意还是嘲讽的弧度,背后都是想为我点播一首孤勇者,轻蔑的。
忽然有种浑身是胆的热意涌上心口,我终于主动搂上他脖子,抬起身子去亲他,他垂眼挨了两下,直到看不下我坚持不住还要硬撑的颤,才抚上我脖颈,我一把按在他胸口推他,然后换我俯视他。
我们之间十足的默契让他心知要扮演好凭我摆布的角色,可他分明好整以暇地如同面试场上出题的人,他眼见我的努力和热情,眼见我初次不再像他视野里待宰的羊羔,却像原野里拼命追赶的生怕被落下距离的小兽。
他配合我,安抚我,直见我跑得又开始止不住地颤,他厚实的手才拉着我停下来。
“好了,好了,”他说。
我伏在他胸口轻喘,他将我搂下来,看我的时候又像他从前不动如山那大佛般淡定,却多了几分笑意,“看你这倔搭的小样。”
又温存会儿,我听他说明天出差这会儿又要走,一个白眼推开他起身穿衣服,气顺了又开始臭贫,“行吧行吧,走吧,五星好评回头再约一次。”
他忽然猛一个起身把我拽回床上,刚披上的衣服叫他扯开,把我按在身子底下,抬手就照着我屁股来了一下,“还说再约一次,你还想跟谁约。”
我看着他满脸不爽,皱着眉头,眼睛立着,执意要个答案的意思,才明白过来他最近是摆的什么脸色,这是忍不了了开的口。
“误会,误会了,”我耐心解释,“我那就是夸你,随口说了个梗。”
又哄了他半天,感情这位爷这口气从泰国憋到现在,好本事。
“咱俩之间还是有点代沟,你上上网吧,2G了。”
我溜了个缝翻身起来,不预备理他了,嘴上却不饶他,“叔叔够记仇的。”
他看我远走,在屋里喊,“又来是吧!”
喝水的时候,他声音从背后过来,“我算看明白了,你丫就是存心要气死我。”
他衣服穿了一半,衬衫敞着慢悠悠过来,抢过我手里的杯自己一个人干了,喝完半杯一抬下巴,非常自觉地让我再倒上。
我越来越觉得有趣儿,边伺候这位,边看他那总算去了城府的脾气。
“所以你这是,生着气呢?”
他难得叫我逮着漏了劲儿的时候,人还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让我探明了,不作声端起脸色来,又有一丝别扭,可让我逮着由头逗他了。
“乔自尧,你挺有意思。”
我瞅他放下杯溜达到客厅找烟,那别扭只容我揶揄两句,不住就散了,很自在地叼着烟扣衣服。
“你这就管起我dating了?”我光着脚凑到他面前,坐在沙发上来回踩他裤脚,他不紧不慢的,边系扣子边垂眼看着我。
“你胆子挺大,你来讲讲,dating这段你的名单里还有几个。”
“这叫什么来着?Dating…open什么……”他理了理袖口,把烟往边上一掐,“你在这片土地上搞这个,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他衣冠楚楚的,把手扣在我后脑勺往前搂,我从他手里钻出来,回身站到沙发上,反过来搂着他后脑勺。
“那你还不回我消息吗。”
他鼻息深呼一口气,单手把我抱起来往门口走,我抓紧他肩头刚要一惊呼,他另一手又啪地给了我屁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