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萨日娜给她起的名字有多么喜欢,相比起来,她似乎更愿意生在蒙古而非回疆,如此也不用命途多舛了。
郁宛唯有感叹。
乾隆对和贵人一直都很有耐心,左右回疆已在掌握,区区一个美人自不在话下,有的是时间等她回心转意。故而和贵人之前称病,他也没有勉强,只让敬事房将牌子撤下,如今和贵人终于“康复”,那绿头牌才重新挂上去。
当晚乾隆就去了承乾宫中,不过和贵人虽然服软,却没打算侍寝,她愿意陪皇帝说话、下棋、用膳,可就是不能将身子给第二人,她能为族人活着,却不能屈就自己的心去争宠媚上,否则,宁愿皇帝将她安置到冷宫。
此外,她还提了第二个要求,希望皇帝准许她在寝殿内安置霍集占的神位。霍集占是叛党,按理该枭首示众,以儆效尤,她无力阻止,却不愿亡夫魂魄不宁,须得时常祝祷,祈他早登极乐。
郁宛诧道:“您都答应了?”
“为什么不?”乾隆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对和贵人并非肉-欲,不过喜爱其容貌而已,难道非得行周公之礼?况且和贵人也不能有孩子,与其费心让太医院筹划,还不如早早绝了这条路。
霍集占的神位就更不值一提了,难道他会跟死人过不去?乾隆自诩为君子,君子自然是海纳百川的。
看着郁宛难以置信的目光,乾隆故作恼怒,“难道在你眼里朕是荒淫无度的纣王?”
郁宛连忙否认,她只是有点奇怪而已,乾隆一直不是柳下惠的作风,这怎么对着和贵人却扮起纯情来?
乾隆往她嘴里塞了片脐橙,自己也轻轻咬下一口,汁水随之迸开,齿颊生津,“和贵人美则美矣,却如看一幅壁画,生不起半点波澜,叫朕心如止水。”
亲昵地对着郁宛肩膀,“还是爱妃最得朕心。”
总之在床上喜欢妖冶浪荡的就是了。郁宛蓦然想起一句话,男人最大的爱好便是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大约是她太没节操了,皇帝在她面前也乐得原形毕露。
郁宛轻哼一声,转身去找萨日娜留下没做完的小衣裳,在针脚缺失的地方补上几针,她做着这般细致活计,耳里听得皇帝说道:“和贵人说是你开导了她,否则她还想不明白。”
郁宛手上一颤,差点被绣花针给刺着,乾隆忙将衣裳夺过,攥着她的手细细端详片刻,又嗔道:“明知道有孕在身就别受累,宫里难道没有针线娘子?”
郁宛小心翼翼,“和贵人还跟您说了什么?”
乾隆瞥她一眼,“左不过老调重弹,她是嫁过人的,你也是许过人家的,亏得有你这位榜样,她才能那么快从消沉走出来。”
郁宛面露讪讪,这和贵人怎的如此实诚,什么话都对皇帝供认不讳?
乾隆轻哂,“朕倒不知你也有段消沉过去,看来爱妃当真是重情重义之人,昔年那位未婚夫辞世之时,想必你也跟和贵人一般难受吧?”
郁宛真诚求教,“您说的哪一个?”
早知道就先跟和贵人对一对口供了,和贵人只嫁了一位新郎,而她却有三个未婚夫——请问她该为其中哪一位肝肠寸断呢?
隐约记起有位死讯传来时,她的确挺伤心的,甚至起过绝食之念。不过在绝了一顿宵夜之后,第二天她就恢复如常了。
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跟美食比起来,未婚夫们简直就像地底的尘埃一般。
乾隆:……
哪日他若是驾崩,这姑娘会为他掉几滴眼泪?不会也是绝一顿宵夜吧。
若郁宛得知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大吃一惊,皇帝驾崩不是喜事吗?她非但不会绝食,还会开心得多吃两大碗饭呢。
她才不会像和贵人那样钻牛角尖,若要爱人,先得自爱,反正她是不觉得死了老公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她这个老公异常能活,想等他两腿一蹬,指不定她先羽化登仙了。
和贵人就此在宫中安定下来,众妃对她也由起初的如临大敌转为日渐心平气和,皇帝虽然宠爱和贵人,也常召她伴驾,却从不在承乾宫中留宿,想是嫌弃她残花败柳——虽说同是许过人家,可豫嫔到底是望门寡,身子还是干干净净,和贵人却是破瓜,被霍集占收用过的,哪个男人能不介意?
这么一想,众人顿时平衡,虽然她们不似和贵人美貌,可好歹比和贵人贞洁,只这点便强出太多了。
和贵人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看她的,可她也懒得理会,自从被萨日娜开导过后,和贵人愈发心向真主,她勉强苟活是为了她的族裔,倘若皇帝因她之故而对回部多多恩恤,那她也没什么可奢求了。
至于那个将她当货物变卖的父亲,和贵人再懒得理会。她从不为阿里和卓求恩典,既然父亲能牺牲她的幸福,那当然也能牺牲自身前程——他这么伟大,就应该淡泊名利才是。
阿里和卓几番向宫里递口信,希望能见女儿一面,和贵人都装作不知。她如今有了新的姐姐,新的家庭,才不稀罕那个旧家呢。
二月下旬,纯贵妃的病势愈发沉重,连着数日昏迷不醒,太医灌了参汤之后方才缓过劲来,众人皆看出贵妃大限将至。
皇帝此时却又颁下一道恩旨,将四公主指给忠勇公傅恒次子福隆安,封号定为和硕和嘉公主,并要求和嘉与其兄长六阿哥、现已出继给慎郡王的永瑢尽快完婚,也好为缠绵病榻的额娘冲喜。
纯贵妃膝下的一儿一女皆得以联姻富察氏家族,众人皆道皇帝对贵妃深情。
郁宛听罢倒也没什么反应,只忧愁她的小金库再经摧残,一下子送出去两份贺礼,还真不是小数目!
直到王进保端着一匣子东西过来,郁宛方才气平了些,喜滋滋地叫新燕收下,还是皇帝疼她,知道她小气,这不赶着送钱来了!
哪知打开来一瞧,里头却空空如也,只一条洁白如新的手帕。
郁宛愣神,几个意思?
王进保将手绢展开,指着上头经络含笑解释,“万岁爷说,这个叫横也是丝(思),竖也是丝(思),让娘娘不必为外头流言牵肠挂肚,万岁爷心里还是最爱重娘娘的。”
郁宛:……她根本不稀罕这份爱好么?
真真还不如送钱来呢。
第103章 噩耗
因纯贵妃尚在病中, 两位皇亲的婚事皆交由那拉氏操办,虽说因着冲喜之故皇帝交代一切从简,可富察一家毕竟乃后族, 该有的礼数都得周全,内务府亦不敢怠慢。
三月上旬奉六阿哥与参将傅谦之女完婚, 初七日便是和嘉公主的初定礼。由内务府大臣领队, 带着福隆安到宫中正式下定,嫔妃们自然也跟着看了回热闹。
郁宛因听说福隆安便是还珠格格里那位福尔康的原型, 很是提心吊胆, 生怕驸马爷长得像周杰那样, 及至见面一瞧,见来者玉树临风, 仪表堂堂,方才松了口气——周杰作为演员当然不能算难看, 演技更是堪称惊人, 但原谅郁宛无法忽视这位的大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