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只瞧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虽然人家未必多心,可她还是得避嫌,这也是起码的尊重。
永瑆倒还是瘦瘦小小的,他大概天生吃不胖,肌肤也比哥哥白了两个色号,可惜古代不能出道,否则他这种该是追星少女最喜欢的款式。
兄弟俩皆是一色簇新衣裳,腰间还别着宝石制成的搭扣,又有一块巴掌大的和田玉佩。
郁宛道:“这是四阿哥送的?”
婉嫔点头,“他特意着人送来,我也却不过情面。”
若不让戴上,还当她见不得人家兄弟好似的——只她也觉得这份礼太贵重了些。
婉嫔微微蹙眉,“皇上当真让四阿哥留下监国?”
郁宛道:“并未说是监国,只是帮忠勇公的忙。”
傅恒傅大人也有四十了,因着多年征战,难免旧伤在身,皇上也不放心让他太过操劳。
婉嫔道:“可如今外头流言如沸,只怕四阿哥自个儿也这么以为。”
这就得看他自制力了,面对权力富贵诱惑,不是人人都能稳若泰山,但看起来四阿哥已经飘飘然,这两块美玉也不知是从哪儿得的。
婉嫔叹道:“我只怕四阿哥一时糊涂,到时候连累两个孩子。”
郁宛觉得这点上皇帝还是分的很清的,他既然下旨让婉嫔收养永璇永瑆,便等于间接斩断他俩跟四阿哥的关系——说明他确实在防备四阿哥。
郁宛懒于评论,她向来独善其身,如今再加上一个阿木尔,天塌下来也不关她们母女的事,四阿哥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何况这位注定失败。
第137章 往事
郁宛等到启程前才想起自己忘了问皇帝阿木尔该如何安置。
她看同行都没有带公主的, 忻嫔是将八公主撇下了,贵妃则是把七公主九公主乃至十五阿哥都放在阿哥所里,毕竟南巡一趟耗费人力物力都十分繁琐, 若还带上没长成的皇女们,难免又是乳母嬷嬷的一大堆, 举动也不方便。
郁宛本来想让婉嫔代管几个月——愉妃与她不太相熟, 郁宛不好意思麻烦;颖妃倒是个古道热肠的,可没养过孩子, 郁宛也不放心, 下剩也就婉嫔跟兰贵人说得上话。
正好她俩住一个宫, 相处起来也便宜。
可就在郁宛让人打包襁褓和衣裳准备送去钟粹宫时,阿木尔忽然紧紧抓住她的袖子, 大大的眼睛充满泪水。
郁宛知道这小鬼在做戏呢,以前想要什么玩具又不肯给她时, 便噘着嘴湿着眼做出一副可怜模样, 好博取同情,偏郁宛每次都还上当——谁能拒绝得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家伙呢?
新燕也心软了,“娘娘不若去求求皇上,至多带两名奶口,大不了我跟春泥多用些心,不会太费事的。”
郁宛叹息,这倒不是费不费事的问题,是皇帝单为她破例的问题。虽说做宠妃的总会有些特殊待遇, 可恃宠生娇的次数多了, 难免引来六宫侧目。
好不容易慈宁宫对她的印象扭转了些, 她可不想再度沦为眼中钉。这回容嫔又不去, 太后情绪无处发泄, 只怕就该盯上她了。
不过,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郁宛到底没舍得跟她分开,之前无知无觉也就罢了,如今阿木尔已经懂事,她可不能在女儿心里种下一枚被抛弃的种子,那也太残忍了些。
郁宛尚在斟酌等见了皇帝如何措辞,养心殿那边却下了旨意。
王进保满面笑容,“万岁爷怕旅途乏闷,让豫妃娘娘千万将十公主带上,船上人员一应俱全,娘娘无须忧虑。”
郁宛道:“皇上费心了。”
乾隆这样看重阿木尔,多少还是令她有些触动,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阿木尔的性格格外讨喜,皇帝这般举动对阿木尔来说都是好事——不同于嫔妃还能安稳领俸禄度日,公主的终身好与不好可完全操纵在她皇阿玛手里,虽然厚此薄彼有些不公平,可人性都是自私的,她自然得先照顾好自己的孩子,才能有余力管别人的。
且因是皇帝主动提起,也免得她去吹枕头风,太后那边也不至于生出嫌隙。
郁宛便愉快地将小格格的行李也打包起来。
转眼进了二月,仪驾从北京启程,再由山东入江苏境,在宿迁顺河集撤掉部分随从的兵丁和车辆,之后在徐家集渡河、过江,去往苏州。
郁宛还没坐过船呢,自然十分新奇,舒妃其实跟她一样,但两人的表现却是南辕北辙。郁宛如入无人之地,依旧活活泼泼,精力充沛,舒妃却从刚来的那天就无甚胃口,脸色也不好看,宫人送进去的膳食分毫未动,而她的贴身侍女菱角更是隔半个时辰就到御前叨扰。
王进保拦了几次没能拦住,只得向皇帝请示,皇帝便放下话来,若实在不适,可以派一叶轻舟护送舒妃回宫,不必强自支撑。
第二天舒妃的病就奇迹般痊愈了。
庆妃暗暗好笑,对郁宛道:“她还当自己跟小姑娘一般撒娇撒痴呢,殊不知万岁爷根本不吃这套。”
郁宛显得颇有同理心,“大概真是身子不适罢。”
她自己是不怎么晕船,不过亲戚里有一闻见海风就吐的,坐船跟坐车又不同,还要颠簸许多,虽说这几天江面挺平静的。
庆妃撇撇嘴,“我头次来也吃不下东西,可谁像她这般夸张?恨不得连肠子都吐出来,我若是万岁爷也懒得去看她,怪腌臜的。”
郁宛笑道:“谁和你一样泼辣?人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闺秀,你可是女中豪杰,擒了贼王杀了反叛的。”
庆妃听出她笑话自己看的那些话本子,便要上来撕她的嘴,可碍着干女儿在此,只得忍了,上前亲了亲阿木尔结实脸蛋,“好孩子,别跟你额娘一样学得轻嘴薄舌,仔细以后下拔舌狱。”
郁宛道:“你可唬不着她,这孩子胆子大着呢。”
有几回阿木尔贪玩不肯睡觉,郁宛就挑了几个聊斋里的清淡故事讲给她听——说是清淡,在她看来也够吓人的,可阿木尔非但不害怕,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郁宛就觉得女儿青出于蓝,这性子怕是随了她外公外婆,根敦夫妇那可是真敢手撕狼群的。
两人闲叙了一回,庆妃叹息道:“也亏得你带了个孩子,否则这一路够无聊的。”
陆嘉怡的事虽然过去,庆妃也正式进入养老阶段,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嘉怡容貌与她肖似,又年轻招人疼。皇帝虽然赶了嘉怡出宫,可回想起未尝不遗憾,再一看她日渐沧桑的容貌,难免觉得刺心,虽然这回南巡依旧带上她,也不过是面子情,再往后怕就难了。
郁宛道:“姐姐何必灰心,舒妃比你失宠还早,万岁爷不是照样记着她么?何况我瞧着万岁爷并非忘了姐姐,明明是你不愿理他,这一路过来多少机会,你可有跟他说半句话?”
庆妃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