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中途醒过一次。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不知身在何处,视线因水汽遮挡模糊一片,看不清身侧的人是谁。
巨大的困意中,身上某个位置明显热度惊人。他难耐又耻于指明,更崩溃的是,有句话带着惑人的温度,从耳朵一路烧到神经,成为清整片混乱中最想忘却忘不掉的记忆。
小楼云真可爱。
字字清晰,声线低沉而熟悉,却是从没听过的陌生语气。
第二日醒时,天光已大亮。
楼云动了动手指,浑身一股说不出的疲惫。空气中弥漫一股好闻的潮气,他半阖着眼,伸手用力撑起半身,昨晚断断续续的片段涌入脑海。他怔忡片刻,不由用手按住头,缓了好一阵。
昨夜他其实还是记得一些。
比如,他知道自己大约是中毒了,身体毒发引起异常反应,之后有人带他到这里,给他解毒。
而他自己是什么反应?
楼云沉默片刻,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抿紧唇,双眼绝望地闭上,抬手捂住了脸。
无法启齿,不敢继续回忆下去,心中不知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汹涌而来的羞耻感几乎要将整个人淹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过了好一阵,还未从这种羞耻感中完全脱离,又想起另一样关键的事。
昨晚在他身侧的人,是谁?
身体僵硬两秒,好不容易冷静几分的眼中,又重新浮起绝望。楼云嘴唇微微抖了下,面上血色全无,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般,身体一后仰颓然倒在地上。
嘴唇被咬得发白,几乎要被咬破。良久,挡住眼睛上方的手放下,他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试图平稳心绪。
没事的没事的楼云,冷静一下,不一定就是师尊,也许不是呢,对吧
虽然这么想着,但脑中不由浮现妖兽被杀前,眼角瞥到的一片熟悉的衣角,银白冷冽如冬雪,像一个抹灭不掉的证据般,明晃晃地提醒他事情可能的真相。
思绪混乱之际,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道沉沉的声音传来:
醒了?
这声音
楼云心头一震,耳边反复回响起昨晚那句怎么也忘不掉的话:
小楼云真可爱小楼云真可爱
心跳加快,呼吸一瞬间急促而紊乱。楼云背脊僵硬一秒,随即猛地回头
入眼一片暗色衣袍,上面隐隐流转着某种暗纹,精致而神秘。衣袍主人单膝俯身,凑近他,两人隔得极近,四目相对。
怎么呆了,还没睡醒吗?
楼云怔怔看着面前这张脸,狭长而熟悉的眸子,以及面上盖着的,见过无数次的银质面具。
他张口尝试几次,终于颤抖着成功发声:你、怎么怎么会是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这么冒出来,魔尊面不改色,静静看着对方。面前人脸色苍白神情震惊,仿佛受了什么很大的冲击。
他看着楼云隐隐有些受伤的神色,心里略微不悦,抬手想安抚地摸下对方头顶。不料手伸到一半,被对方条件反射啪一声打偏。
你楼云朝后缩了缩,咬了咬牙,半天只说出这一个字。
魔尊脸色微变,周围空气冷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如常。他动作迅速而强硬地扣住楼云手腕,稍稍用力,小心地将对方手腕拉到眼前。
别用力,你手腕受伤了,我给你看看。
伤?什么伤?
楼云疑惑一瞬,目光落到手腕处,莹白的皮肤上一道显眼的红痕,莫名有些暧昧,简直像被什么东西绑了很久,又挣扎过留下的。
也许就是被什么东西绑过也说不定。
楼云盯着那道红痕,思维放空一阵,待他回神,手腕处一片清凉。魔尊不知从哪儿拿了瓶药膏,动作轻柔地给他涂好了伤处。
另一只。魔尊摊开掌心,淡淡道。
楼云愣愣地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对方掌心。
片刻,两只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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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的伤都已涂好,魔尊低头,在伤处边缘轻轻吻了下。
楼云一个激灵,倏地将双手收回,双眼睁大看着魔尊,说不出话。
魔尊抬眼,不在意地笑了下。
楼云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面前人一副小心的样子,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把撩人的小刷子一下一下撩拨在心头。明明心里已经乱得不行,还强作镇定,把真正想问的憋心里,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魔尊略后退几分,一边将药膏的瓶子收回,一边慢条斯理道:今早上。
他一撩眼皮,见楼云神色发怔,嘴角弯起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继续道:我到湖边的时候,发现你躺在这里,就顺手给你看了看伤势。
你是早上才到这儿的?楼云脸色几番变换,似乎将信将疑。
魔尊收好瓶子,似笑非笑瞥他一眼,道:那你是希望我早点到,还是希望我晚点到呢?
楼云噎了一下,没回答他,换了个问题问道:那你到的时候,可有可有看见其他的人?
眼神偏向一侧,眸光闪烁,声音也渐渐低弱,像是说到最后已经用尽了支撑的勇气。
魔尊看他两秒,平静地反问道:你想我看见谁?
楼云心头一跳,抬眼望向对方,急切道: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到底有没有
楼云。魔尊突然打断,狭长深邃的眸子略带深意望过来。楼云看着这双眼睛,有种整个人都被禁锢住的错觉。
他看见对方嘴唇开启,缓缓道:
问问题之前,想清楚怎么承受答案了吗?
空气安静一瞬。
只能听见细微而急促的呼吸。
魔尊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到任何回应。银质面具下的神情被掩盖,只有那双狭长的眸底,有某种微光闪烁几下,渐渐暗淡下去。
楼云心绪一片混乱,脑内叫嚣着想知道答案,嘴唇却抿紧,没法发出半个字。
就在他以为话题会不了了之时,身前传来淡淡两个字。
没有。
他抬眼,看见魔尊眼中,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我没看见其他任何人。
第55章
话音入耳的瞬间,楼云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什么感觉。
高兴吗?好像不是。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更多细节,没看见意味着昨晚的事,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但他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隐隐有几分不明缘由的失落感。
心底的猜测得不到证实,就像一叶轻飘飘的小船,摇摇晃晃漂浮在海面,找不到方向。脑海中银白色的衣袍反复浮现,扰乱思绪,根本没法正常思考。
如果昨晚的人是师尊,他该怎么办才好?
可若不是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