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无奈,将人揽到怀中,点了点他的额头。
小童伸手捂住额头,含糊不清道:师尊,我错了。
哦?何错之有?
唔,我不该偷偷喝你的酒
楼云突然抬眼看去,盯着小童两秒,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白衣男子叹口气,也没再说话,因为小童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他转头对楼云道:实在不好意思,玖儿睡着了,我得带他回去,今日就此别过。对了,这里还有一坛未开封的仙人醉,就送给你吧。
楼云回神,两人道别后,那对师徒便离开了。
楼云靠在桌上,垂眸看着那坛酒好一阵,轻轻笑了一下,眼里像浸透了水般一片薄薄的凉意。
这酒他确实见过。
准确地说,他见祁朝喝过。
那还是很早之前,他们落入绝谷里,他为了让祁朝高兴,便去寻了一株草药,没想到草药是寻回来了,命却差点没了。
他从昏迷中醒来时泡在温泉里,而当时的祁朝在岸上,背对他,喝的正是仙人醉。
楼云沉默了片刻,觉得夜风有些凉了,起身抱起酒坛,慢慢地往回走。
一路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是怎么回来的,楼云坐在自己的客房里时,才意识到月亮已爬到了半空。
白日里喝了不少,这酒后劲似乎也有点大,楼云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发热。他盯着桌上的仙人醉半晌,突然伸手揭开了酒封。
清冽的酒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楼云摸着酒坛有些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盛了满满一碗酒。
他伏在桌上,指尖磨蹭着冰凉的碗沿,就着窗外凉薄的月光,慢慢地喝完了一碗。
酒的后劲已经翻涌上来,浑身都是热的,连呼出的气息仿佛也是热的。眼角被逼出一片薄红,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楼云摇摇晃晃地按住酒坛,又倒了一碗,正想将碗送到嘴边时,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一只手从他面前抽走了酒碗。
别喝了。
清冷的气息混着酒香扑面而来,将模糊遥远的回忆勾得越发浓重。
楼云像是被什么刺激到,眉心一皱,伸手想夺回酒碗:你把它还来
伸到空中的手被扣住,视线翻转,整个人瞬间被紧紧拉进一个怀抱。对方的呼吸声沉重而清晰,混着清冷幽深的气息充满了这片空间,楼云眼眶刹那间红了。
他靠在那个怀里,每一寸呼吸都是那股熟悉的味道,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衬着月光看清眼前一大片银白色的华服。
楼云失神一会儿,低声叫了两个字,突然像想起什么般,双手在怀中和腰侧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找得很仔细,也很着急,迷茫的神色中带着不知所措的慌乱。
你在找什么?祁朝察觉到他的异样,想拉住他,却被楼云挣脱开。他反复地在身上寻找摸索,寻不见之后神色愈发慌乱。
不见了不见了楼云低声喃喃着,视线茫然无措地飘向四周,他走到榻前,掀开被褥开始一寸一寸地翻找。几遍过后仍然没有找到,他缓缓蹲在榻前,仿佛伤心至极般将头深深埋下,背脊弯曲着,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在微微颤抖。
祁朝看着那个颤抖的背影,整个人仿佛被刀扎般的疼痛淹没,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深吸口气走上前,跪在那人身后将人搂紧,这才听清楼云在不停地念着:玉佩玉佩不见了
祁朝一怔,手上用力,将人抱得更紧,他低声叫道:楼云。
楼云似乎沉浸在情绪中,并未给他回应。
祁朝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强硬地将人翻身正面对着自己,头抵在楼云额上,沉沉地望进对方眼里。
楼云祁朝低声唤道。
他从胸口翻出一样东西,用力塞进了楼云手中。他按住楼云的手指,十指交错而滚烫。
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是想我的?他凑近楼云,仿佛急于确认般急促地问道,嘴唇下落,颤抖着贴上了对方微凉的唇角,你还是愿意认我的对不对?
楼云侧头避开了这个吻。
他感到手中多了一个温凉的物件,举起手端详片刻,发现是一块温润剔透的玉佩。
那玉佩掌心大小,面上雕着一只飞舞的鸟,栩栩如生,精妙异常。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才让玉佩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完好无损,找不见一丝裂缝。
楼云目光紧紧盯着玉佩,静了几秒,忽然手指用力将玉佩握紧,微微发抖。
他绷紧身体用力推开面前的人,眼角泛红颤声道:你不是!你走!
一点光亮在黑暗中疾速划过,只听一声脆响,玉佩被用力摔在地面,无数碎片飞溅而起,四散开来,落在那片银白华服上,一片狼藉。
你不是我师尊你毁了我师尊!
楼云哭了起来。
你把我的师尊还给我!
第90章
重重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明月悬于高空, 隐隐有被遮挡的趋势。重明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偶尔卷起一阵冷风,像极了某种风雨到来的前奏。
屋内沉寂的黑暗中, 楼云蜷成一团靠坐在榻前, 背脊因着抽泣而微微发抖。他头埋着, 极力压制的抽泣声从口中逸出,回荡在房间里。
那抽泣声太过悲伤,仿佛是失去了什么最为重要的东西, 绝望和伤心铺天盖地而来,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祁朝跪在一尺外, 掌心撑在散落的玉石碎片上, 温热的血流了出来,他像是毫无察觉。
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触手可及的距离,两人间却像横隔着万丈深渊。
细密的疼痛从胸口泛起, 心脏是痛的, 连呼吸都像是痛的。
他想触碰对方,想将人抱进怀里亲吻,吻他的眼角嘴唇让他别哭了,可浑身像被定住般动弹不得,胸口仿佛被重物碾过,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 指尖动了动, 缓缓抬起朝前探去。
楼云。祁朝很轻很轻地叫道,嗓音干涩而不稳,无数复杂而欲言又止的情绪夹杂其中,最终只化为了这两个字。
他揽过楼云的肩,尝试着重新将人抱进怀中,然而怀里的人一怔,手撑在他胸口,胡乱用力想将他推开。
醉酒的人本也没什么力气,那几下推拒除了将衣衫弄乱根本无济于事。可那副拒绝的姿态犹如一记重击打在祁朝心口,他面上一白,只觉得心脏像被一把刀一下一下凌迟着。
他强行将人按在怀中,手臂收紧,如溺水的人般紧紧抱着对方,感受着那份体温和气息,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一点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