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她变了许多,变得很不像她。
也许,他应该这样说,他们之间多了一重看不见的无形隔膜。
她没再要他揹她,也没再向他撒娇,更没再跟他一起回家。
她的朋友越来越多,她的交友圈越来越广,致使她的时间被分薄了,所以,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他是这样想的,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直到她提出要分别上不同的高中为止。那一天,他再次尝到被遗弃的可怕滋味。
她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大,真的很大,却偏偏没有可以让他容身的地方。
面对她的转变,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怎样做,想来想去,任他想得再多,唯能做的就只有配合,一如既往,配合她的生活步调,没有他可以选择的馀地。
各自升上不同的高中后,见面的机会更少,也不晓得是她朋友太多,抑或是课后活动太多之故,即使是邻校,碰上头的机会还是很少,少到他甚至会觉得自己连她一个普通的同学都不如。
这一段日子,他的生活过得比前一阵子还要来得灰暗。
这一段日子,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在不觉间习惯过着以她为中心的生活。
偶尔间,他会有种感觉,即使大家还住在同一所房子,还睡在同一个卧室里,他还是觉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他又再次成为被嫌弃、多出来的那种角色。
偶尔间,他不禁在猜是不是上帝想要收回曾经赐予他的一切,因为他不知足、因为他太贪心了,他不但爱上了那个儼如阳光一般的女孩,还时刻渴求着她的爱,不用太多,即使是一点点都可以,他是这样想的,他以为只要将感情隐藏得很好,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以为,可他忘了一点,儘管他掩饰得再好,还是瞒不了全能的上帝。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一切一切,上帝都在看着。
所以上帝知道了,所以上帝收回增予的一切,所以当他遇上那个能让他自卑一辈子的人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是上帝派来收回他拚命守护的一切——
「找到你了,弘天宏。」对方比他高上一点点,有一头醒目的金发,身上穿着皱得像是没烫过的校服,骤眼看来痞味十足,但吸引他目光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张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庞。
「……你是谁?」他问,自双唇溢出的嗓音略显不稳。
对方讥讽一笑,嘲道:「我嘛……硬是要说的话,我可是你的兄长呢。」
耳闻弦外之音,他抑下逃走念头,强作镇静地问:「……你在说什么?」
对方没马上答腔,只是饶有兴味的盯着他看,那状似在看小丑的目光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令他更想逃,可身体却像被施咒般动弹不得,唯能待在原处,听着他根本不想知晓的事宜。「弘天撆这个名字,你应该不会感到陌生吧?」
淡薄的嗓音如天边一道响天雷,轰得他没法思考。「……」
弘天撆……对于这个名字,他不会感到陌生,不可能会感到陌生……皆因那是亲生父亲的名字。纵然不曾见面,可那个名字已刻印在脑底,间中提醒他是私生子,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存在……这些,他以为他忘了。
在娃儿父亲把他当作是儿子看待的那一刻起,他以为他已将过往的一切都忘掉了,可现下却悲哀的发现,原来他记得,记得自己不可以活在阳光底下。
然讽言又传来。「那傢伙是我老爸,而非常巧合地,他也是你老爸……」
「……」这个人想怎样?给他下马威吗?警告他别窥覬他们家的财產吗?
彷能读出他心中的想法,对方在下一刻释疑解惑。「别摆出一副很委屈的面孔,要不是老爸三催四请要我来看看你活得好不好,我才不会来──」
「……」有必要这样吗?他想质询,却被抢白。「弘天行,我的名字。」
他愕然抬目,结果对上了一双淡薄如泉的黑眼与及听见那刺耳的称呼。
「烦请多多指教了……亲爱的弟弟。」对方笑讽,另颓然地朝他伸出手。
他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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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才把手伸出,握上对方的手,被逼承受对方目光里的鄙夷。
当天,她父亲向他坦诚,告知他当初会跟娃儿相遇并非偶然,接他回家是因为受友人所托,而她父亲口中的友人正是他生父……那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过往的种种疑问均得到恰当的解释,她父亲并非和娃儿一样天真无知,也不是故意跟娃儿起閧,而是早在遇见他之前,就已经得知他的存在。
在得悉内情的一瞬间,他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其后,她父亲极力解释当初会接他回家不完全是因为受人所托,每一字、每一句,他都有听进耳内,可始终未能驱散由心而生的寒意。
周遭的一切如常运作,她父亲还是待他如亲儿,那口吻、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可他却觉得原是熟悉的一切变得有点不一样……变得有些少陌生。
其实应该早就意识到,对方既然是个很疼爱女儿的父亲,哪会因为对方可怜就随便捡来歷不明的孩子回家?理智上,他是明白的,可情感上却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