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潺潺,浴缸里的水温足够温暖。初春的天气,没有浴霸也不足称冷。
可沈牧白却只觉得整个人被泡在冰块里,从指尖到脚踝,从头到尾,都是冷的。
他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乌黑的发丝凌乱地垂在额间,沿着眉眼流下。他喉结上下滚了滚,伸手去抓程歆然蜷曲着的手。
“…不。”沈牧白都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颠簸的颤和卑微的哀求,“你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
他受不了。
看着她用那么坚定的眼神,说着决绝的话。
像是这辈子都要从他身边逃开,再也不回来了一样。
沈牧白终于明白。那每一个关了灯以后的深夜里,他觉得缺少的究竟是什么。工作时的频频走神,独处时的安静,透过曾经一起走过的街道仿佛看到的场景……他从来都不是不甘和难堪,而是心动与后悔。
“歆然…你不要说这种话,”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她虚揽入怀,心跳如擂鼓,血液却是冰凉的,“……你留下来好不好。”
“我不在意李怀文,也不在意别的。”
“你不要离开我。”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细听却带着细微的哽意。
程歆然任由他抱着,听到李怀文的名字时心脏重重下坠,过后却又恢复平静。
也是……怎么可能瞒得住呢?沈牧白是什么人,他什么都知道。
她吸吸鼻子,解释说,“我很抱歉,沈先生。我曾见过您,此后一直难以忘怀。所以我乘人之危了,那天李怀文安排的人出了差错,我碰到了,便主动走向了他。”
“我骨子里就是胆怯又自卑的一个人,大一时见到闪闪发光的你,便幻想可以走向你。所以当有一个可以站在你的身旁的机会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想要抓住。可以留在您身边一段时间很幸运,我年少时不肯为喜欢的男孩踏上征途,却愿意为你翻山越岭。”
“只可惜,此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女孩在哭,“我很抱歉。我应该和您说清楚的。”
泪水就是玻璃碎片,一刀刀割在沈牧白心上。
他退来一点,捧着程歆然一片湿润的脸庞,细心抚去被水打湿黏在侧脸的长发,声音里带着他都没注意到的珍视:“没关系…没关系。”
她还是在不断地流眼泪,沈牧白内心急的像是火烧,心疼又难受。
“都过去的,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女孩不断地掉眼泪,摇头,“我做错了事。”
“不、不,你没有,程歆然,你没有。”沈牧白手足无措地擦去她的眼泪。
自尊和骄傲都算了,无所谓。只要她点头,只要她点头……
可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沈牧白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她依旧是习惯性地垂眼低头,一如以前那般温婉可人。
程歆然轻轻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