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玉佩的他们就是街上最靓的崽。
陆时寒:……
他发现她对自己的定义非常清晰明确,一般人确实不会在这般名贵的玉佩上挂五彩斑斓的穗子,为了展现出玉的温润光华都会选择简约大气的绳结款式,颜色也是尽量素雅为主,只有她才这么喜欢反其道而行,用一条如彩虹般璀璨的穗子展现了自己与众不同的模样。
在她的巧手打造下,羊脂白玉和华丽明艳的绳结确实相得益彰,陆时寒并没有为了哄她开心就说违心之言。
只是想到这样风格鲜明突出玉佩的要挂在自己身上,饶是对妻子百依百顺的陆时寒,也不由得感到压力山大。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颜芝仪展示完自己的得意作品,毫无预兆捧起其中的龙纹玉佩一步上前,“来,我给寒哥戴上。”
陆时寒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还没想到如何委婉拒绝,误会了他意思的颜芝仪又上前两步拉近了距离,笑眯眯道,“寒哥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待会那块凤纹还要你帮我挂上。”
情侣款当然是互相为对方戴上才最浪漫了。
听到这话,陆时寒终于停止了后退的动作,目光落在放在那块同样五彩斑斓的凤纹玉佩上,终究认命了。
于是从这天起,陆时寒每天都戴着这块色彩鲜明的玉佩招摇过市,与他猜测的一般无二,身边注意到的同僚友人都要抽空问一问他的玉佩从何而来,且问题的重点都不是玉佩本身而是这与他风格迥异的绳结。
陆时寒只能无奈但也如实的回答是拙荆的玩笑之作,然后他就会收获一双双欲言又止又饱含同情的眼神。
陆时寒:……
不知从何时起,风华正茂的陆状元陆修撰,身上除了才华横溢、前途无量、才貌双绝等高大上标签外,又多了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词汇,惧内。
偏偏读书人自诩善解人意,为了照顾陆时寒的体面从不正面戳破这个话题,每每只是用这种什么都没说却充满信息量的目光看他,再拍拍他的肩、约他下了衙去喝酒赏花等等,以至于陆时寒始终找不到澄清这个谣言的契机,只能无奈收下他们的善意。
无法解释的后果就是陆大人在外界的风评不知何时发生了些许小改变。
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翰林院的同僚们似乎觉得他这样人前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回家却要受夫人的管束也不容易,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过得还不如比他年长之人潇洒,放衙后同僚友人间相约去青楼雅间喝酒谈诗,连与他同为一甲的齐董二人都赴约过几次,唯独陆修撰一次都不敢参加,人生少了许多的乐趣。
众人因此都十分关照陆时寒,非但不介意他屡次推辞聚会的行为,反而还会迁就他,陆时寒才参加工作近十天,同僚们都默认了要请他出席的聚会大家就委屈些,只去正经的酒楼包间,只喝酒谈天就是,也不用叫歌女上来弹唱助兴,免得陆大人无意间沾上脂粉味道回了家没法向夫人交代了。
陆时寒正是因为去过两次这样纯喝酒聊天的聚会,才意识到不澄清谣言的好处。他本人就算没跟仪儿成亲,也很不喜欢甚至是抵触读书人结伴出入风月场所的风气,无论是谁安排在那等场合的宴会他都不会参加,只是那样一来,他可能就没机会与许多同僚接触甚至是结交了。
以前的陆时寒虽然聪颖过人,但到底是少不更事,身上必不可免带着书生意气和年轻人的固执,那时的他只会觉得连女色都抵制不了的人,说明品行不端、成不了大气候,不结交也罢。
但在翰林院供职的短短十来日,陆时寒已经逐渐推翻了自己简单粗暴的认知,看到了人性复杂的一面,不能简单粗暴下结论,比如很多同僚们自己后宅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他们都认定他惧内且同情他,却不会强行拉他一起花天酒地,甚至愿意委屈自己的喜好来迁就他的情况。
陆时寒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一个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成语——兼容并包。
他向来是个敏而好学的人,看到了同僚的闪光点后,便也不介意与他们来往,陆续参加过几次纯喝酒聊天的聚会,发现同僚们各有各的优点,有的思维敏捷,有的精通诗赋,有知识面广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也有擅长针砭时弊、对朝堂时政一针见血的,总之能入翰林院的,哪怕蹉跎数年得不到升迁,自身学识见解也绝非凡人。
因此只要不是去风月场合,陆时寒还是很愿意与他们交流探讨的,从诗词歌赋聊到朝堂政务,可以多听听不同的观点,打破自身思维局限,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为了能愉快的和同僚来往交流,那个美丽的误会他暂时就不打算解开了。
不过,陆时寒在外可以默认自己惧内的传言,在颜芝仪跟前还是要面子的,其他什么事都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独这件事,他非但自己只字不提,还耳提面命也不许秦海说。
于是这么多天过去,颜芝仪竟对他在外的风评一无所知。
当然陆时寒自己也知道,这个情况他也隐瞒不了多久,妻子冰雪聪明,等到他请同僚们上门做客的那天,她自然能从他们的神情态度中察觉到问题。让她自己去发现真相,那他可能真的百口莫辩了。
所以陆大人最近有个烦恼,随着与同僚约定的请客日子临近,他也渐渐开始犹豫,在同僚中流传的这个惧内谣言,自己要不要提前给妻子说一声?
第五十六章 人美心善颜芝仪。
陆时寒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让行事一向当机立断、从不拖泥带水的他都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一个小小的问题考虑了两天还咩有结果,有几次想要张口对她言明,话到嘴边自己却又收住了话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这样一次次拖到了在家中宴请同僚的前一日。
今天再不找机会与仪儿通气,等到明日同僚们携家带口前来,她很可能会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件事。
无论如何,陆时寒也不能让她听到外头那些添油加醋的谣言,所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其实陆时寒的选择始终如一,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当初没有第一时间澄清惧内的传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果,现在要做的只是同颜芝仪通个气,让她明日稍微配合他一些,不要表现得太过震惊更不要去否认澄清这个传言。
当然陆时寒也知道,她的澄清多半只是徒劳,同僚已经认定他惧内的事实,大概只会觉得仪儿在人前还是比较拥护他的面子、特意在为他掩饰,但这改变不了他们对他的既定印象。而他会想要提前与她通个气,说到底只是不希望她突然直面谣言的时候被吓到,并且尽可能挽救他在她心中的形象而已。
其他目的都只是顺便。
偏偏就是这样最简单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竟让他觉得比考科举还困难。
陆时寒既觉得让仪儿配合他默认“惧内”的谣言很难以启齿,内心深处还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一旦亲口同她说了这事,恐怕就要戴稳夫纲不振这顶帽子了。
当然他就算不说,等她从外人那里发现端倪,结局也一样,他提前知会一声至少还能让她有个准备,明日不至于太过震惊。
陆时寒今天回家都比平时晚了些,因为他的脚步十分沉重。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陆时寒亲手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就能清晰听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其中颜芝仪的笑声明显比平时欢快许多,这让他心情更加复杂了,怀疑是不是因为他明日沐休的缘故。
颜芝仪自从知道朝廷各部门每十日都有一天沐休日,整个人堪称兴高采烈,比陆时寒这个休假的当事人都要兴奋,即便他上班的第一个沐休日他们要招待客人,可能会比他上班还辛苦些,但也就这么一次,往后还有那么多休息日,可以好好安排一下,踏春野炊哪怕是去城外爬山烧香都可以,就当是短途周边游了。
陆时寒只以为她笑声这么开怀,是已经想好了他下个沐休日的安排,暗叹明日这个休沐日还不知要如何熬过呢,陆时寒到底还是抬起脚步缓缓迈过门槛。
随着他的动静,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不说戛然而止,也确实被打乱了节奏,因为笑声的中心人物已经习惯性的向他奔来,“寒哥,你回来了?”
手臂再次被这双小手抱住,她整个人都恨不得挂在他身上了。虽然这是每天都要经历一次的待遇,陆时寒的心情仍是为之一松,连微蹙了一路的眉头都松开了,低头看着她犹自挂着灿烂笑容的小脸,轻声问:“方才聊什么这么开心?”
他想着已经拖不下去了,不如就开门见山,顺着沐休的话题引出明日的宴客,再顺理成章提醒一下她要注意的小事。
然而他想要开门见山了,颜芝仪却卖了个关子:“寒哥猜猜看?”
说着就美滋滋拉着他去秋千架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