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摘下眼镜,沉默地揉起了晴明穴。
a市拥有一个由着名建筑师设计的剧院,常年迎接本地以及海外的舞团、管弦乐队等,很多时候极难购票,尤其是周末的演出。正如眼下,周六晚八点半这样的黄金时段,络绎不绝的人进入大厅,虽然穿着不同,但大多女性展现出了相同的行为:暗中打量那个在门口站着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亚麻圆领宽松衬衫,衣摆塞进了黑色长裤,看得出长腿纤细却不乏肌肉。黑色的羽绒服被他单手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抓着手机,时不时看上几眼,表情有些迷茫和紧张。
叽叽喳喳说着话到来的邱心禹和吴历历自然也迅速注意到了他,尤其是邱心禹多看了几眼他的油头,暗中想到这个发型果然最帅了。
吴历历拉着她站停,凑近她吐息时冒着一股焦糖拿铁味:“不是吧不是吧,真有这么巧?成凛?”
邱心禹刚想回答,突然与男人对上了视线,然后便看见对方冲她小心翼翼地抬了抬手打招呼。于是,她带着吴历历走了过去,各自寒暄几句,这才好奇地问道:“我看你好像在等人是吗?”
成凛抿唇颔首,小声苦笑说:“但是感觉不会来了。”
“公司同事?”
“嗯,”他的情绪有些低迷,转换话题,“好巧,遇见你们了。你们也喜欢这个指挥家吗?”
本场指挥家来自委内瑞拉,非常有名气。不过两位朋友倒是冲着曲目来的,成凛听了以后笑了笑:“嗯,曲目我也很喜欢。”
吴历历看了眼朋友,按捺不住地发问:“我们在d排23和24号,你坐哪里啊?”
成凛说了个位置,于是吴历历瞪大眼睛,惋惜道:“好后面啊,我们离得很远。”
邱心禹好笑地瞥她,然后提议道:“也许我们那排会有空位,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你下来找我们?”
成凛的表情顿时晴朗,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柔道:“谢谢。你们先进去吧,我再等等。”
他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待消失不见后又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客气地拒绝了一个前来要联系方式的女生,随即毫无留恋地进入了演奏厅。
演奏中途休息时,成凛在大厅重新遇见了邱心禹她们。她问道:“我们后面的那排有空着的位置,怎么不下来?”
“我怕如果同事来了却找不到我会很着急,不过谢谢你们。”
吴历历叹气:“你同事就是放你鸽子!怎么还有这种人啊,有说原因吗?”
他摇摇头:“发消息问了,但没有回复。唔,不过没关系的,她本来就迷迷糊糊的,比较健忘。”说罢,莫名笑了一声。
吴历历向邱心禹投去八卦的眼神,安慰了一下,便拉着朋友去了洗手间。
邱心禹一进去就立马撇清:“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几乎不和我透露感情生活。”
吴历历脚步一拐,干笑:“说什么呢!我只是来上厕所的。”
邱心禹立马翻了个白眼。
演奏会圆满结束后,吴历历被老杨接走,向他们挥手道别。邱心禹和成凛坐地铁回家,一路上从指挥家谈到作曲家,又说了些最近工作方面的事情。与成凛聊天真的是一件愉快又舒心的事情,他的知识面很广,却谦虚到谨慎,也会一直反问邱心禹的看法,像是比起诉说更喜欢倾听。
很难不喜欢他,也很难怀疑他的人品,她想。如果她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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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大概会很快被他吸引。不禁有些好奇,能得到他的青睐的那位同事会是什么样的人?迷糊又可爱的类型?真是摸不准他的口味。
怀着轻松的情绪回到家中,直至望到卧室床头柜上摆放着的袖珍摄像头,她再度开始发愁。
前几日,她在通话时小小地试探了一下苟烁希,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很想在她这里装一个监视器,得到他极力否认的反应,莫名显得十分刻意及可疑。
但她却依旧感到奇怪。如果真的是他,那么这么几天下来什么都没能监查到,必定会意识到她这边出了差错,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摄像头的存在并销毁。那么,他能这样在被试探后一句话也不解释,甚至越描越黑吗?
还是说他明白她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与他对峙?万一被她发现,他就可以推到成凛身上?
邱心禹发现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非常合理。苟烁希讨厌成凛,可是没有确切的东西可以劝说她远离成凛;如果被她发现摄像头,那么只要她敢去质问他,苟烁希就可以搬出成凛作为挡箭牌。
为了测试这个想法,她终于在另一通电话中朝男朋友直言自己发现了一个摄像头;而他怒极,果真将矛头引向了成凛。邱心禹先是心下一凉,在倾听了他的大段独白后,又仔细思索了很久,没有听从苟烁希让她立即搬出的要求,也令他先不要来a市。
“为什么?”他声音不稳,用冷硬包装委屈难过,“邱心禹,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她其实也心乱如麻,因为一直担忧的事情似乎真的发生了,但必须强迫自己理智并公平地去处理,“不过……我其实想让你帮我查一下成凛的背景,所以你别过来,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和他独处好吗?如果是他做的,那必须有原因。目前我毫无头绪,你帮我一起理清吧。”
苟烁希喘出一口气,不断低喃:“太好了,太好了,你相信我……我会查他,你放心,你会明白这不是我做的。但是……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你要相信我……你是相信我的对吧?”
邱心禹苦笑,轻声说:“最近还是别过来了。这件事还压在心上,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啊烁希,我真的有点害怕。”
“害怕?你在……害怕我?”
“应该说是害怕可能到来的连锁效应。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苟烁希沉默良久,她只能捕捉到微弱的啜泣。“只有你,绝对不可以,害怕我,”他最终说,“我永远不可能伤害你,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情,我不会再做了。只要你教我,教教我,我会听话的。”
邱心禹听他这么说也莫名觉得很难过。
类似的说辞在他拿走她的身份证时出现过,也在他做出更极端的事情后登场过。她知道他很努力地在压抑负面情绪和偏激行为,但这些特质如同定时炸弹,不知何时突然爆发。
其实她也会时常陷入迷茫,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法与他继续磨合下去;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最适合苟烁希的那个人;怀疑自己与他相处的模式是不是错误的。
“烁希……”她喊了一声,艰难地选择措辞,“你有没有觉得,我这样试图改变你是不对的?这样完全取决于我的意愿的关系,让你很难受的话,也许……”
“不是的,”苟烁希强硬地打断,“你没有做错,不要这么想。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是我做错了事。没有其他可能,不要……放弃我。”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说:“不会有,比姐姐更,爱我的人了……你做任何事都可以,但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好,她说。至少当下她是愿意给出承诺的。她知道他需要。
邱心禹躺在床上,捏着那个摄像头来回看了看,那个本来被压下的疑问重新发芽:到底是谁做的?
……真是无端给自己添堵,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把小东西往最底下的抽屉里一塞,打开手机播放电台,慢慢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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